第二百八十六章 直覺
江半夏慢條斯理的擦了嘴,她冷著臉,揶揄的味道不言而喻。
“範大人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喝醉了可不太好。”
範清雋捂住腦袋,頗為頭大,昨天喝那麽多純屬意外,他哪裏知道杭州織造的王公公要拉著他敘舊。
說實話他和的王湛爾隻有一麵之緣,算起來要追溯到五六年前,那時候他隻是大理寺裏的小書辦,與這位王公公八竿子打不著,點頭之交都算勉強。
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這位居然還記得他,而且還能清楚的說出當年和他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這種近乎變態的記憶力,範清雋隻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時隔多年再次遇見這種近乎變態記憶力的人,他不由感歎造化弄人。
當時心下感慨,就和王湛爾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於是就喝多了。
“你在歎什麽?”江半夏聽著範清雋長籲短歎的蹙起了眉毛。
“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範清雋又歎一聲:“他不該那樣窩囊的死去。”
“他是誰?”江半夏難免有些好奇,範清雋自身本事不差,能讓他感慨的人想必是個豪傑。
“這個人的名字是忌諱。”範清雋語氣低沉:“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你已經說出來了。”江半夏拄著下巴:“我非常好奇你說的誰?”
隻要是人就會有好奇心,如果一個人沒有了好奇心,他要麽成神了要麽就死了。
江半夏認為自己是人,還會適當的對某些事物產生好奇心,所以她揪著問:“既然是禁忌,你為什麽要提出來?現在能提出來,證明那個人並不完全是禁忌。”
她唇邊的笑意不鹹不淡,像麵具一樣戴在臉上,這讓盯著她看的範清雋心裏有些煩躁,他想知道這個女人心裏到底想了些什麽。
“其實我現在不告訴你,你以後也會知道。”範清雋不想直接回答江半夏的問題,他學著曹醇的語氣吊足了胃口。
“不說就算了。”江半夏慢悠悠的喝完最後一口粥起身摸著牆壁往外走,無關緊要的事情,她也不是非要知道。
江半夏不按常理出牌,這讓範清雋過足了尷尬的癮,他安慰自己,好在她瞎,看不見他的窘況。
“咳咳咳。”範清雋給自己找台階下道:“昨天其實是真的有事和你說。”
這句話成功的讓江半夏停住了腳步。
她站在原地緩緩轉過身,因為看不見,她以為自己正麵對著範清雋,其實她是側著身子,留了半個臉在對方的視線裏。
“是關於礦場的事。”範清雋拉了她一把,讓她成功的坐回座位。
“那天我們見到的確是白蓮教的教主。”在說起正事,他難得正經起來。
“白蓮教淵源於佛教淨土宗,興起於唐宋,他們常借著佛教寺廟作為道場,順德帝時白蓮教聚眾造反,自立為帝,朝廷下旨清剿,至今已愈數十載,沒想到這種邪教在民間紮了根。”
白蓮教在民間紮根很正常,這種邪教教義簡單易懂,甚至可笑,可正是因為這些特性,才吸引招攬了一大批窮苦百姓。
這些百姓目不識丁,佛經道藏對他們來說晦澀難懂,但白蓮教不一樣,可信的東西簡單。
百姓才不管信什麽,他們隻管靈驗不靈驗。
“前朝滅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造反,白蓮教造反,別人也跟著造反。”範清雋事實求事道:“聽說太祖是沾了此教樹大招風的便宜,韜光養晦,最終一步登天。”
其實範清雋說這麽多是想告訴江半夏,能從唐宋一直綿延下來的白蓮教,它的勢力盤根錯節,像樹根一樣死死的紮在土壤裏,他們很難摸出背後之人。
“這麽說小白蓮還挺厲害的。”江半夏摩挲著下巴,仔細思考。
這個教派從古至今,綿延不斷,一直搞事,從本質上來說,他們追求的是權利,至高無上的權利。
那麽,經曆順德帝時期的清剿,現在的白蓮教不成氣候,小白蓮這個時候撲騰出來想幹什麽?
難道是想造反?
“前朝後期商賈把持大部分資源,百姓苦不堪言,就在這種情況下,被壓抑已久的白蓮教死灰複燃。”江半夏分析道:“鼓弄人心的邪教,最喜歡趁亂而出,現在它明目張膽的出現,往深處去想……恐怕.……”亂世要來了。
這種教派,此消彼長。
揚州碼頭荒謬的祭祀、拿人命不當回事、肆意踐踏律法、有恃無恐的侵占礦山。
“這個世道太亂。”範清雋忍不住歎氣。
然而江半夏卻打斷他:“你的結論下的有些早,我在想另一種可能。”
“什麽?”範清雋問。
“小白蓮的手下行霜曾說過,他們是替上麵的人辦事接手的礦場。”江半夏語氣一頓:“那麽上麵的人是誰?”
是白蓮教真正的教主,還是朝廷裏的人?
是那些人想要攪亂潭水?還是不可抗拒的被曆史洪流衝垮?
兩者之間有本質的區別。
“我更傾向於第一個說法,他們隻是想攪亂潭水,”江半夏的腦海裏立馬浮現出小白蓮的模樣。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白蓮教主白的夠可以,渾身雪白,就連頭發也是白的,聽老人說這種渾身雪白的人最怕太陽,身體極差,最易夭折。
白色代表不吉利,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同姓通婚會生出這樣的‘怪物’。
“那麽上麵的人到底是誰?”
問題再次回到原點。
江半夏想問題,喜歡將關鍵詞羅列出來,然後組成一個個可能存在的答案,就像現在,她默默地在心中羅列出來。
小白蓮、礦場、上麵的人、官府、知曉。
這些詞語在她心中被畫上了箭頭,每一個詞語重新組合連在一起就是一句話。
小白蓮知曉上麵的人、上麵的人知曉官府、官府知曉上麵的人.……
線索就這樣羅列鋪陳開來。
如果要詳細解釋她的方法,可能比較困難,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抓住關鍵詞完全靠的是她的直覺。
江半夏抿著嘴道:“我們想要知道更多,可以選擇從官府下手,或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