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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何喬倚呆愣在原地,他沒想到江半夏會和他說這些話。


  “老.……大.……”何喬倚艱難的開口,嗓子眼裏仿佛卡著石塊:“你……殺了我吧。”


  “殺你?”江半夏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為什麽要殺你?”


  她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迎著月光,銀霜傾瀉而下,似乎是要將今冬的冷全部集與一處。


  何喬倚表情惺忪,呆愣愣的箕坐在地,他沒想到江半夏會放過他!


  這樣一個狠厲的人,竟會放過背叛她的人?

  何喬心中震驚萬分,然而還沒等他回神就聽江半夏嘲諷道:“殺你,髒我的手。”


  殺他,髒她的手?

  髒她的手?


  這句話不停地在他腦海裏回蕩,她果然.……果然還是那麽的無情。


  “我不會殺你。”江半夏十指交握,露出嘲諷的笑容:“我要讓你好好地活著。”


  這副笑容背後,是她漸漸冷去的眼神。


  夜晚風聲漸緊,幾乎很少下雪的江南迎來了慶文二十年的第一場雪,細如痱粉的雪花從天而落,洋洋灑灑的吹進時人的夢中,也吹拂上未睡之人的眉心。


  這夜江半夏罕見的沒有睡著,她站在窗前看了一夜的雪,薄薄一層雪傾覆在大地之上,潔白無瑕,人間的疾苦、汙濁似乎被這片雪白統統掩埋。


  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一個巨大的陰謀籠罩在她的身上。


  “江哥?你醒了?”陸荇扒在窗探了個腦袋:“今個下雪多穿點,你也真是的,一早起來就大敞著窗戶透氣,也不怕凍病?”


  江半夏露出抹溫和的笑意,她問:“你哥走了嗎?”


  “一大早的,飯還沒吃,走哪裏啊。”陸荇撇著嘴道:“你說我們兄弟兩都是一個娘生的,怎麽性格差這麽大?我哥的嘴煩死人了。”


  昨天晚上陸蘊拉著他說了沒完沒了,婆婆媽媽的比他娘還囉嗦。


  邊說著,他們二人進到正廳,陸蘊正幫著範清雋擺碗筷,兩人見到江半夏他們來忙招呼道:“外麵冷,快進來坐。”


  靠在一旁躲懶擼銅錢的謝緋也跟著應聲。


  “哎?不是我說,小郡王你怎麽在偷懶?”陸荇嚷嚷起來。


  謝緋臉皮薄,說他兩句,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張著嘴反駁道:“我哪裏有躲懶,這不是幫著擦了桌子嘛,要說躲懶的人應該是何兄弟,半天了都沒見人。”


  “哎?”陸荇環顧一圈:“對哦,那個姓何的飯桶怎麽不見了?”


  他正納罕著,就被範清雋喊住:“陸三公子。”


  “啊?”


  “快吃飯,天冷飯涼的快。”範清雋率先端著碗刨起飯。


  整頓早飯吃的氣氛詭異,範清雋冷著臉,江哥雖是笑盈盈的,但卻滲的嚇人。


  *

  早飯過後範清雋將江半夏叫至書房,難得認真的將人對麵坐下。


  “你打算怎麽做?”範清雋開門見山的問。


  “走一步算一步。”江半夏笑道:“我很好奇他背後的人是誰,留著他還有用。”


  後半夜,何喬倚招了,他發現他始終懼怕的是江半夏不再信任的眼神,於是他招了。


  江半夏沉默道:“以前知道他孝順,但沒想到會這麽孝順。”


  正如何喬倚自己所說的他這個人不是學武的料子,自己也沒有什麽遠大的抱負,他隻想讓他娘好好過日子,在乎的也隻有他娘。


  何喬倚招供說這一切都是何母讓他做的,可動機在哪裏?完全沒有動機?

  “我在想,何母是什麽時候盯上我的?”江半夏背著手望天。


  她見過何喬倚的母親,是個瞎眼的婆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恩怨,也沒有任何仇恨。


  為什麽會盯上她?

  這樣的招供太過荒謬,江半夏望向範清雋:“範大人,你怎麽看?”


  “根據何喬倚的供詞,何父年輕的時候在北鎮撫司供職過,和東廠有過齷齪。”範清雋分析道:“從時間上推,應該是慶文二年的事情。”


  江半夏皺眉,她想起之前何喬倚說的,經曆那個年代的錦衣衛們,現在大部分已經成了上官。


  慶文二年,又是慶文二年,那一年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案子,那一年下馬的官員多如牛毛。


  這些細碎的線索四處分散,被人有意無意遮掩。


  “我想,你可以問一問曹醇。”範清雋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會牽扯出更多的陳年往事。


  “曹醇從小進宮,有些陳年往事隻有他知道。”運氣好,或許他還能記得當年的事情。


  江半夏點頭。


  如今這張大網將她網在中間,事情越來越離奇,從鄭氏起,當年的人和事漸漸浮出水麵。


  *

  京都一場大雪初霽,曹醇的轎子輕快的穿行在京都的大街小巷裏。


  四個抬轎太監步履如飛,各個都是練家子。


  焦大扶著轎杆小聲貼在轎簾旁:“幹爹,前麵馬上到殷府了。”


  “先去應門。”曹醇尖細聲音透過轎簾傳出。


  東廠的臉麵頗為管用,焦大應門,話還沒說完殷府的小廝就忙讓人抬了門檻將曹醇的轎子抬進。


  殷府議事的大廳裏坐滿了內閣的閣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東廠提督到!”門口傳話的小廝遠遠地見著曹醇的身影忙喊道。


  議事廳裏的人還在閑聊的人瞬間止了聲音,眾閣員麵麵相覷。


  “殷閣老,你請他一個閹人來做什麽?”張衡江聞言轉頭看向主座上的殷知曾。


  上次張文貴的事情惡心到他,張衡江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曹醇,所以極其不待見他。


  “衡江,稍安勿躁。”殷知曾疲憊的閉上眼,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和閹人合作。


  想著,曹醇大踏步的進了議事廳,朗聲笑道:“咱家來遲了。”


  內閣眾人熬煎的起身拱手相迎,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


  “曹督公請坐。”殷府的管家將他迎上座位,奉茶端水絲毫不敢怠慢。


  “諸位今日怎麽不說話?”曹醇掃過眾人,他笑吟吟的端起熱茶輕抿一口:“這茶味道不錯,大冷天喝著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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