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胃口不佳

  過了好一會兒,季卿才從這突來的好心情中抽離出來。


  她衝著賀章笑了笑,道:“喜歡就好,下次我再讓廚娘做。”


  賀章半攏在衣袖裏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要不是及時壓製下來,他差點就伸手去按自己的胃了。


  才吃完一整碟的玉露團,他隻覺得從胃裏噎到了嗓子眼兒上,再聽季卿這樣一說,他實在是沒辦法再接受季卿的好意。


  季卿從賀章這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看出賀章對玉露團的畏懼,倒也不再強留他了,道:“賀大人,再過一會兒就要用膳了,我就不留你了……”


  賀章無語。


  都說再過一會兒就要用晚膳了,都不見季卿留他在蓮苑裏一起用,總有一種……


  自己被用過就扔的感覺。


  就,挺失落的。


  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季卿改口,賀章這才笑著搖頭站起,“如意,那我先回去了。”


  季卿將賀章送了出去。


  不多時,廚房裏晚膳準備好了,送到了屋裏來。


  晚膳很豐盛,而且有好幾個菜都是賀章愛吃的,季卿正準備動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先前賀章吃下去的那一整碟的玉露團。


  於是問道:“賀大人那裏可送了晚膳去?”


  忍冬正服侍在一旁,聽了季卿這話,悄悄看了季卿一眼,道:“回主子,老爺院子裏傳了話,說是老爺今兒胃口不佳,晚膳不用往老爺院子裏送……”


  季卿有些心虛。


  大概……


  是因為那碟玉露團?


  別看那玉露團做得精巧,一個也就兩口的量,但一碟子玉露團的數量也不少,十個總是有的,最重要的是賀章本就不愛吃點心,一下子吃這麽多,會有胃口用晚膳才奇怪了。


  季卿知道,自己其實不應該笑的,但隻要一想到賀章明明嫌棄,卻又一個一個將一碟子玉露團硬塞下去的樣子,她就是忍不住想笑。


  “噗嗤!”


  季卿甚至還笑出了聲。


  她朝著忍冬擺了擺手,道:“既是賀大人胃口不佳,那便罷了,少吃一頓倒也不礙事。”


  忍冬一怔。


  她還以為季卿知道賀章未用晚膳,會吩咐廚房晚些時候送點小菜過去呢,哪裏知道,季卿竟然說的是少吃一頓不礙事?


  忍冬覺得,對於季卿和賀章之間的事,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也許,她從來都沒有看明白過?

  季卿可不知道忍冬在想些什麽,因為心情好,她今兒還多吃了半碗飯呢。


  結果就是,季卿吃撐了。


  按著季卿往日的教養,吃飯向來都隻吃七分飽,今天也是一想到賀章當時的樣子就覺得有些樂,不知不覺的就沒了節製,

  這一吃撐了,自然也就要去消消食。


  季卿於是帶著忍冬和冬青去了賀府的園子。


  賀宅是個五進三跨的大宅子,宅子後麵還有一個麵積很大的園子,賀章和季卿搬過來雖然隻有四年,但季卿平日也是有讓府裏的園丁仔細打理過園子的,正值初夏時節,園子裏開了不少花,說是花團錦簇也不為過了。


  雖已是傍晚,但夏日的日頭長,園子裏倒也一點都不暗,正適合飯後消停。


  季卿帶著兩個丫鬟到園子的時候,園子裏已經有人了。


  賀府如今攏共也就兩個主子,園子裏的是何人,不用想也就知道了。


  賀章負手立於八角涼亭內,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的半舊直裰,頭發不似白日那般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而是用一支古樸的木簪隨意固定起來,看著就多了幾分隨性。


  聽到腳步聲,賀章轉過身。


  看到季卿的時候,賀章的唇畔微微彎起,“如意。”


  季卿又想笑了。


  目光在賀章的胃部稍稍停留了一瞬,季卿也走進涼亭:“晚膳一不小心多用了些,我也出來消消食。”


  賀章有些無奈地看著季卿。


  天色還未完全暗下去,一彎新月卻是已經升上了樹梢,兩人並肩而立,明明也並沒有多說什麽,但也不知為何,落在忍冬和冬青的眼裏,兩人之間卻有了種讓人不忍打破的溫馨與默契,襯著那月色,就如一副美好的畫卷一般。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然後悄悄退遠了些。


  在這樣的靜謐之中,過了好一會兒,賀章偏過頭看著季卿的側顏,略猶豫了一下,才道:“如意,再過幾個月就是趙太後五十千秋,到時候皇上許是要大赦天下……”


  季卿心神一震。


  若真的要大赦天下,那就意味著,被流放到嶺南的陸氏等人,許是就可以回京了?

  可是……


  賀章為何會與她說起這些?


  難道,是賀章知道了什麽,或者是看出了什麽?

  當年季卿是在被官兵的追捕之中為賀章所救的,然後就被賀章安排到了賀宅,要知道,那時候的賀章似乎將將踏入官場,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而已,遠不如現在這樣位高權重,做出這樣的舉動,對他而言是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的。


  便是如此,賀章也從未問過季卿的從前,更不曾對她為何被追捕究根結底。


  季卿最感激的,其實是這一點。


  她從前一直以為,賀章應當是對她的來曆一無所知的,可現在,被賀章用比今夜的月光還要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季卿卻有一種自己在賀章麵前全無秘密的感覺。


  “你……”


  季卿張了張嘴,到底什麽也沒說出口。


  賀章注視著季卿,將季卿的神色盡收眼底,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在季卿的頭上輕輕撫了撫,分明是哄孩子的動作,卻又含著莫名的繾綣之意。


  季卿心口微微一熱。


  在這種沉默之中,時間似乎過得極快,待季卿總算是從心中那諸多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賀章道:“如意,天色晚了,縱是夏日也難免更深露重,你也不必思慮太多,一切都會好的。”


  季卿微微一怔。


  她覺得,賀章之所以與她說起新帝即將大赦天下的事,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安她的心。


  是她的感覺出了錯,還是賀章真的就是為了讓她安心?

  季卿一時也分辨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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