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荒謬
季卿知道,陸斌這時候一定在想著,為何陸嫣能做出來這些事。
事實上,當初陸嫣在季家生活的那三年,季卿心裏也時常有這樣的疑惑。
陸家詩書傳家,陸斌三兄弟也都考中了進士入朝為官,就算品級不高,但再怎麽說陸家也是一個有些底蘊的大家族,足以讓陸家人生活富足衣食無憂。
而且,陸家家風極為清正,兄弟、妯娌之間的關係亦是極好,後宅裏並沒有什麽糟心事,按理說,陸嫣出生在陸家,從小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沒有長成一個人見人誇的大家閨秀,也不該長歪了才是。
但事實是,陸嫣確實就長歪了。
當初陸嫣還住在季家的時候,季卿就挺看不上她的行事。
作為姑母,陸氏對陸嫣這個侄女可以說是無從挑剔,若不是如此,陸斌以及陸家眾人也不會放心讓陸嫣住到季家來。
但陸嫣這個人,怎麽說呢,就好像將別人對她的好都當成了理所當然,但凡有任何一丁點做得不到位就會被她牢牢記在心裏。
陸嫣住在季家的時候,陸氏也是將陸嫣當成了季家的女兒一樣來對待的,四時衣裳、首飾頭麵、月例銀子都沒少過,吃穿用度一應都是比著季卿和季婉的,而這些可都是陸氏掏的自己的體己銀子。
換了任何一個知道感恩的人,一定都會將陸氏的好記在心裏。
可陸嫣就不一樣了,做衣裳時,陸氏知道季卿和季婉喜歡什麽顏色的料子,便將她們喜歡的料子都先送去了季卿和季婉的院子,之後讓人將其他所有的料子都送到陸嫣那裏讓她自己挑,在陸嫣的眼裏,這就是陸氏凡事都隻緊著季卿和季婉,而疏忽了她,之後的幾日時不時的就要在陸氏的必經之地垂淚,時不時的還要說些什麽“寄人籬下”、“風刀霜劍”之類的話來。
也不知道她是哪裏學來的作派。
陸氏最開始時還以為是府裏的下人捧高踩低,很是發了一通脾氣,後來才知道居然就為了這點事,最後還是季卿不想讓陸氏煩心,主動將自己得的料子給了陸嫣,這件事才算是完。
類似的事還有許多。
等到後來,季卿也漸漸看出來了,陸嫣其實就是想與她爭,爭首飾,爭衣料,也爭陸氏的疼愛。
看明白之後,季卿就更無語了。
她就不明白了,人的五根手指頭還不一樣長呢,她是陸氏的親生女兒,陸氏最疼她這不是理所應當之事嗎,陸嫣這爭來爭去的,難不成陸氏就能越過親生女兒隻疼她這個侄女了?
簡直就是荒謬!
陸氏掌家多年,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陸嫣的心思。
最初時,陸氏想著陸嫣是不是受了陸斌再娶之事的影響,鑽了牛角尖,也曾試著開解過,但不管怎麽開解,陸嫣都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漸漸的陸氏便也不再勸了,想著這到底隻是侄女而不是女兒,隻要不虧待了她就行,反正以陸嫣那時的年紀,再過個兩年都該相看人家了,也不可能在季家待多久。
卻是沒想到,都還沒等到陸嫣回陸家呢,季家就先出事了。
這些關於陸嫣的事在季卿的腦中浮現而過,她笑著看向陸斌,道:“小舅,我都這麽多年沒來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來舅舅家,您卻是連個笑容都沒有,難不成是不歡迎我嗎?”
她這樣一說,陸斌難道還能繼續自責下去嗎?
那自然是不能的。
隨後,一行人便簇擁著季卿往裏走,在這個過程之中,陸家的幾個兒媳,季卿的幾個侄子侄女們,也都在悄悄打量著季卿。
這些年來,在陸亭等人時不時的念叨之中,陸家的兒媳和小輩們對季卿其實並不陌生,但除了長房長媳孫氏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著季卿,難免會覺得有些好奇。
而季卿在進去的路上,也大概認識了一下幾位表嫂、侄子侄女,以及第一次見麵的表弟陸瑋。
陸瑋是陸斌的繼室周氏所出,今年隻有十一歲,是周氏隨著陸斌外放的時候在任上出生的,這小少年長得與陸斌很是相像,讓季卿一看就覺得很是親近。
說起來,當初陸斌之所以會將陸嫣送到季家來,除了陸嫣自己想留在京城,不想跟著陸斌去任上之外,也有擔心陸嫣與當時才進門不久的周氏相處不好的原因在其中。
畢竟……
繼母,這兩個字天然就帶了些不怎麽好的意味在其中。
陸斌那時候想著,將陸嫣送到季家,過得幾年待他結束外放回京,也該考慮陸嫣的婚事了,如此一來,陸嫣與周氏自然也就不用在一起相處多久,不管是對陸嫣還是對周氏都好。
但後來,在更了解周氏這個人之後,陸斌就知道了,自己其實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周氏這個人沒有多少心眼兒,也許對待陸嫣,她不能做到視如己出,這也是人之常情,但她至少不會有什麽壞心眼兒,絕不會對陸嫣做什麽不好的事。
季家出事之後,陸嫣回到了陸家,後來陸斌和周氏回京,周氏和陸嫣處在同一個屋簷之下,周氏可也從來都沒有虧待了陸嫣。
陸斌有時候也在想,如果當初帶著陸嫣一起去任上,讓陸嫣跟周氏多相處幾年,也不知道會不會好一些。
當然,這些都是已經無法知道答案的事了。
一行人很快就入了主院。
陸亭等人都知道,季卿這十年來心裏必定很苦,因而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她這十年的經曆,而是盡量說一些從前的開心的事,因而氣氛既熱鬧又顯得極為溫馨。
還是季卿後來主動說起了這十年的事,又提起了她已經得到了陸氏等人在嶺南的消息,陸家眾人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來。
季卿在陸家待了大半日,陸家眾人為了留季卿用晚膳,特意將晚膳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因而在季卿用完晚膳坐了一會兒向陸亭等人告辭的時候,天色都還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