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板磚的後果
“我當過兵,剛從部隊上複員回來。”葛木壯看著我拿著水壺的模樣笑了笑,說道:“我爹死後,我就去當兵了。”
我嗖的一下放下了水壺,想想不對,又用雙手捧著,小心翼翼的遞給他。
葛木壯笑出了聲,接過水壺說:“我說了,你不用怕,我還應該謝謝你。”
這是他第二次這麽說,我帶了不解和小心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葛木壯指了下自己的頭說:“我這裏,我可不是天生的傻子。”
我點點頭:“我聽說,你是不小心摔的。”
“嗬。”葛木壯帶了冷意的笑了一聲,說:“是啊,我爹對外頭都這麽說,不是的,我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你還記得我娘嘛?”
我點點頭。
“我娘,其實也不是自己願意嫁給我爹的,她是被我爹給強了,沒有辦法才嫁給他的,當年,我娘才十五歲而已。”葛木壯轉開了頭,低聲說:“從我有記憶起,爹就欺負娘,還經常打她,那時候我娘還年輕,脾氣也大,就跟我爹對著打,爹火起來,就會下狠手,經常一打就打得我娘幾天都起不了床,我十二歲那年,有一次提早放學回家,看到他又打我娘,我氣不過就去擋他,被他一頓狠揍,將棍子都打斷了,他還不解氣,當時拿著那斷掉的木棍,就猛敲我的頭,我,是被他打傻的。”
我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想著當年老葛那看上去把兒子看得比什麽都重的樣子,我想著當年老葛媳婦那麵無表情,老葛說什麽都不反抗的樣子。
我想著老葛媳婦當時我那看不明白的眼神。
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是心都已經死了,對什麽都無所謂,絕望的承受。
“那天,你那一板磚敲暈了我,醒來後,我就恢複了。”葛木壯低著頭撥弄著火,低聲說道:“當時我娘在旁邊,她說,你跑了,不見了,而我爹還暈著,我去看我爹,發現他滾落在了床下,我娘說,她一進到屋子裏,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想著那畜生居然真幹出這種事,一怒之下就去打他,當時我爹正好半醒不醒,自己掙紮躲避著,結果滾落到了床下,你那床下,當時放著幾根廢木頭,他的腰正好砸在上麵的釘子上,將腰椎給刺穿了。”
他的聲音停下了。
他低著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咬了咬唇,問道:“嬸子,嬸子她還好吧?”
聽葛木壯這麽說,我才明白,當年葛家嬸子其實是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
用她僅有的力量,想幫我。
“嗯,她現在很好。”葛木壯抬起了頭,臉上帶了淡笑的說:“我讓她說,是爹喝醉了酒,我們一起摔河裏了,我爹那人為人很差,在村裏的人緣非常不好,他出事,別人都是看笑話的多,誰也不會去追究真相到底如何,何況,他癱在床上那兩年,我娘可是照顧得很好的。”
我輕籲了一口氣,低聲說:“那就好。”
我們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有火堆裏的枯枝發出了劈啪劈啪的聲音。
過了幾分鍾後,葛木壯淡聲道:“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啊,我那天跑出村,正好外麵有輛客車,我就偷爬了上去,坐著車到了大城市,後來被人收養了。”
葛木壯看了看我,道:“看你這樣子,應該過的還不錯,為什麽還要回來?”
我不覺再度苦笑了一下,說:“我在申城遇見了我爹的一個朋友,我想著,十年了,我想著……”
葛木壯再度側頭看了看我,又轉頭去看了下山頭的方向,然後轉頭問我:“發生了什麽事?你這是,從田頭村跑出來的吧?”
我不覺眨巴了下眼,說:“你怎麽知道?”
這家夥,就算不傻,也不能一下這麽聰明了吧?
我可是迷路之中跑過來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跑的!
他不過是看看方向,就知道我是從田頭村的方向過來的?
“我當了七年兵,偵察兵。”葛木壯笑道:“說吧,發生了什麽?”
“呃……”我低了頭,帶了些扭捏的說:“我想著,這不是清明節了嗎,想給我娘上個墳,我,我並沒有認他們的,他們也沒有認出我,所以,我以為沒有關係的,可,可他們收了老村長家五萬禮金,說是要將我……”
“所以呢,你又被他們賣了一次?”葛木壯打斷了我的話,哈哈的笑了出來。
“我哪裏知道他們那麽壞!”我惱羞成怒的道。
“傻瓜。”葛木壯探手在我頭上摸了一下,笑道:“當年你那麽小就能將你賣掉,你還指望著他們心裏有親情?”
我們坐的其實並不算近,可是葛木壯還是可以一伸手就摸到我的頭,我被他摸得愣怔了半晌,呆呆的看著他。
葛木壯收回了手,咳嗽兩聲道:“看樣子你也有長進啊,怎麽逃出來的?”
我拿出了那把剪刀比劃了一下說:“我用這個抵著田墩的脖子。”
葛木壯哈哈的笑出了聲,一邊摸了下自己的頭一邊說道:“是啊,你這丫頭,要是逼急了,可是厲害著的。”
我想著那一板磚,不覺訕笑了兩聲,臉色有些微紅的,轉頭四下看看,問道:“你,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話一問出,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坐起了一些身體,帶了緊張的看著他說:“你,你不是當兵的嘛?怎麽,怎麽會來幹這個?”
挖墳哎!
葛木壯笑了下,張了下嘴卻又一下閉上,還將手指豎起,貼著嘴唇示意了一下。
山裏的夜很靜,我們一不說話,周圍就可以聽到很多細小的聲音。
隔了兩分鍾後,隨著風,有聲音傳了過來。
“下麵再沒有東西了,走吧,我說小劉,你這位表哥靠的住嘛?我瞅著怎麽特不是味啊?”
“這不是你們說的,咱們第一次做這事,得需要有煞氣的人來鎮場子,我才找了我哥來,這東西都帶過去,我可告訴你們,別給我哥使花樣,我哥在部隊裏,可是見過血殺過人的!”
“這我們能使什麽花樣?這是他的不對啊,這壓根不攏邊,站在這上麵看也就算了,哪有帶女人來的?”
“這事能怪我哥嘛?那,一開始,不是你們要我是騙他說進山找野生菌,這他才來的,再說了,要不是我哥,咱們能找到這地方?”
“噓,別說了,當心他聽見!”
聽著那邊的聲音消散,我扭頭看向了葛木壯,正好就瞧見了他唇角那絲似笑非笑。
在火光裏,透著一種金屬質感般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