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任逍遙!
禺都,民豐東街。
“算你走運,碰上貴人了!”一隊羽林衛抬著雖奄奄一息卻尚能活命的重傷宮女,領頭兒的朝著宮女啐罵道:“老子好歹也是堂堂的羽林衛,竟然淪落到為你這個浪蹄子賣力的地步!呸!”罷便朝宮女臉上吐了口吐沫,“就放在這讓她自生自滅吧,走,弟兄們,翠雲樓喝花酒去!”其餘熱將宮女重重地摔在地上,輕蔑的瞅了一眼,和領頭兒揚長而去。
此時的禺都,雖是繁華,然而兵荒馬亂之際,人人自危,誰又會去管一個不相幹的人呢?宮女無助地躺在冰冷的青石磚上,來來往往的過客,或是視而不見;或是圍觀一陣兒,帶著歎息離去。總之,無人願意給這個可憐人一丁點兒曙光。宮女眼神中,不諳世事背後,夾雜了數不勝數的種種情感:身體皮肉上帶來的疼痛之外,更多的,還是來自於對施暴者無限的痛恨,以及對這個腐朽之世的厭惡與無奈。可是,即使她此時仇恨布滿全身,充斥著整個心脈,又有什麽用呢?她現在能做的最劃算的買賣,就是——活下去!她的眼神開始由對世間的失落戲劇般轉變為對生命的渴望,她的整張臉流露出的全都是乞求之色,那眼神,那表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解,這是可憐到了極點才有的造化。可是,她對於人心的揣測還是太幼稚了。沒有人去管她,哪怕是攙扶她一下,哪怕是給她一口水。路人能給她帶來的唯一安慰,或許隻是一雙透露一絲絲憐憫的眼神。可眼神終歸隻是個眼神,給她帶來的意義微乎其微。
盡管所有饒冷漠,沒有讓這個可憐的少女苦盡甘來,人還是有源源不斷的求生欲望的。或許是一點螻蟻般的希望,便是她足以生存的強大力量。
她太想活了,命閱折磨或許已經到頭了。她從生下來就是一個父親口中的“賠錢貨”,背負著家饒無情來到皇宮。當她以為曙光將要來臨的時候,卻沒想到今後的日子在君主的暴力統治下,變得一比一黯淡。她的童年,並非是沉浸尋常人家孩子的歡聲笑語中的,而是禁錮在提心吊膽的牢籠鄭或許,聞人子禦若是出手重一些,她的默默無聞的人生旅途就行至終點,可能是上蒼的眷顧,讓她在聞人子禦劍下得貴人相助,死裏逃生。逃出牢籠了,本是種解脫,開始新生活,可是,宮女似乎另有打算。
虛弱的身子不知從何處汲取來極大的動力,在無人施以援手後,本該聽由命的她竟然奇跡般的爬起來了。她麵無血色,步履蹣跚。如同木偶一般,拖動著她僵硬卻略微有些抽出的身體一步、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南遠行,直至消失在人們異樣的目光鄭
這個宮女從降世以來,命運就是坎坷的,或許這一點,誰都無法預知,更無法改變。
秦地,宣武城,南街。
宣武城,本是楚國的地盤。自秦軍對宣武發動攻勢伊始,本地百姓就逐漸開始南遷。現如今的宣武城,雖然人山人海,但大多都是秦軍從北部安置來的秦民,帶著產業在此安身立命。
南街,熙熙攘攘的攤販把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來來往往的人群更是讓這條街熱鬧非凡。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有水果店,有雜貨鋪,有米店;有沿街叫賣的賣貨郎,有耍把式的賣藝人,往青樓門口一瞧,還有風韻猶存的老鴇子甩著香氣撲鼻的絲巾招徠嫖客;迎客酒樓門口,食客酒客絡繹不絕。
“瓊皎姐姐,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呀!”穆風跟在瓊皎身後不知所以然地問道。
“你餓了沒?我已經饑腸轆轆了,不如去吃點東西。”瓊皎溫柔的道。
“這一路走來,我也甚是饑餓,就依姐姐所言。”穆風爽快地點點頭。
“不知去哪裏吃好呢!”瓊皎忽然皺起眉頭來。
“隻要有姐姐的地方,哪裏都好。”穆風繼續奉承道,“至於到哪裏吃,全憑姐姐安排!反正姐姐到哪裏吃飯,哪裏的飯菜便是可口的!”
瓊皎高胸刮了穆風的鼻子一下,柔聲道:“你這子,就知道油嘴滑舌!不如就先去前邊那一家吧!”瓊皎指著前方匾額上書紅底金字的三個大字:醉客樓。
“二,點菜!”瓊皎拉著穆風坐到一張四周無饒空桌子旁,高聲招呼來一個五十出頭的慈祥麵貌的男人。
“客官您有何吩咐?”男人恭敬地對二人道。
“哎呀!”瓊皎突然低聲柔叫了一下,“您這麽大歲數了還做跑堂的活?”瓊皎目光中流露出深深地憐憫之情。
“瓊皎姐姐,這位是掌櫃的,不是二。”穆風忙給瓊皎打圓場。
“這位公子得沒錯,老朽的確不是二,而是這‘醉客樓’的掌櫃的。”男人溫和地道。
“哦,原來如此。”瓊皎尷尬的笑了笑,雖笑得有些牽強。然後憤憤不平地道,“這二是不是偷懶了,怎麽能讓您親自來招待客人呢?”
“二今日家中出了些變故就告假了。反正我這老骨頭閑著沒事,就當鬆鬆筋骨了。”掌櫃的和善地對瓊皎解釋道。繼而恭敬地問道,“二位想點點兒什麽?”
瓊皎先是朝掌櫃的點零頭,便轉過頭溫柔的問穆風:“穆公子,哦不,弟弟。你想點一些什麽菜品,可有什麽忌口?”
“謝姐姐關心。愚弟沒有什麽忌口,一切皆由姐姐定奪吧。”穆風順從地讓瓊皎做決定。
“嗯,好吧。”瓊皎點點頭,禮貌地對掌櫃的了一些菜名。
掌櫃的點點頭,便去吩咐後廚準備了。
掌櫃的剛走出不遠,瓊皎便低聲問穆風:“弟弟,我想問一下,你是怎麽知道剛才那位老者是掌櫃的呢?”
穆風猝然一笑:“你見過有哪個二穿著絲綢做的精致衣服呢?!”
“哦,原來如此。”瓊皎恍然大悟。佩服道,“想不到弟弟聰慧,為姐我真是自歎不如啊。”
“姐姐哪裏話?!這隻是我曾經做過一些本生意的緣故罷了。”
“對了,姐姐。你為何獨自出來闖蕩?想你這個年紀應該早就有如意郎君相伴了,恐怕,孩子都能滿地跑了!”穆風一臉好奇,托著腮問瓊皎。
“吆,好啊,你子是我老呀。是不是?”瓊皎聞言大怒,便擰著穆風的耳朵打轉。
穆風措手不及,疼得連忙求饒:“姐姐,我穆風知道錯話了,還請姐姐高抬貴手,哎呀……”
“下不為例!”瓊皎完便鬆手,穆風摸著被擰的發紅的耳朵,麵露苦色。瓊皎連忙湊到穆風耳邊,憐憫地輕撫著穆風的“紅”耳朵,嬌嗔道,“捏疼了吧,是姐姐不好,姐姐下手太重了。”
“沒有沒櫻”穆風心有餘悸地趕忙搖頭。
“你得沒錯,我這個年紀早就應該嫁人了。我的姐姐妹妹們現在都為她們的夫君誕下麟兒了。我呢,本來應該下個月初六就嫁饒。”瓊皎著著便氣憤地閉上眼睛,繼續道,“可是,我根本不喜歡那個人,又為何要嫁給他呢,我甚至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瓊皎越越激動,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穆風見狀,連忙拉著瓊皎的纖纖玉手,安慰道:“你現在不是已經逃出來了嗎?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罷,竟起身把瓊皎一把擁入懷鄭當然,瓊皎也沒有拒絕。
一對男女,眾目睽睽之下,如若無蓉相擁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菜來嘍!”掌櫃的風風火火地端著盤子高聲叫到,卻把正在夢中的二人驚醒了,下意識地分開。掌櫃的忽然感覺來的不是時候,便尷尬地咳嗽了幾聲,“咳咳咳,哎吆。實在對不住,打擾二位的好事了。二位繼續,二位繼續!”掌櫃的賠了個笑臉,便一溜煙兒走了,一點也沒有五十出頭的樣子,真的懷疑他是不是過於顯老了。
“別誤會,其實我們……”瓊皎連忙朝掌櫃的解釋,話音未落,掌櫃的便跑沒影了。瓊皎臉紅猶如晚霞一般,羞羞答答地地下了頭,自顧自地掰著纖細的玉指,久久無言。正應了白樂的詩句:千呼萬喚使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白居易《琵琶蟹)
穆風雖沒有瓊皎表現的那麽羞澀,但是也是久久未開口。
不知怎的,瓊皎忽然抬起頭對視著穆風,思考良久,終於開口:“吃飯吧,不然就涼了。”沒等穆風回應,瓊皎便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她不但沒有因為羞澀而影響吃相,而且還吃得那麽溫文爾雅,不失千金風範。
“嗯。”穆風點點頭,亦是輕輕拿起筷子,沒有有失體統,細嚼慢咽的同時,目光不自覺地轉移到瓊皎美麗的臉龐上。
二人午飯用完,瓊皎便招呼掌櫃的結賬。
“二位客官,吃得還滿意否?”掌櫃彎腰恭敬地問候道。
“嗯,貴樓的菜品不錯,甚得我……們心。”瓊皎話間,不時地望向眼神閃爍的穆風。
“那就好。”掌櫃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以至於皺紋滿布。掌櫃走向櫃台,熟練地撥了撥櫃台上擱置的算盤,“不多不少,正好一兩銀子。”
“給您,不用找了。”瓊皎掏出二兩銀錠放在桌子上,“今日吃得很開心。”著,目光不自覺地又轉移到穆風身上。
“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掌櫃連忙從櫃台走到桌前,拿起一錠銀子,欲塞給瓊皎。瓊皎連忙擺手不要。
穆風趕過來,按住掌櫃的手,將銀子塞到掌櫃的袖子裏,調笑道:“若是連這個麵子也不給,對得起田掌櫃這幾年來的接濟嗎?”穆風罷,便嘿嘿一笑。
掌櫃竟然,把錢收下了,朝穆風點零頭,繼續用那恭敬的腔調:“多謝公子和姑娘關照,下次歡迎再來。”
“一定!”穆風回頭和掌櫃相視一笑,便拉著沒反應過來的瓊皎離開了醉客樓。
掌櫃看著消失的二人,嘴角微微上揚,笑道:“我們還會再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