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暑假過于漫長，陸湛終于抵不過思念，跑去夏蘇所在的城市，當然這次沒有帶上我。


  我想象他們在另一個城市約會、牽手，站在夏日濃蔭下依依不舍地吻別。


  然后終于意識到，陸湛屬于夏蘇，他們屬于彼此，總有一天，陸湛會和我逐漸疏遠，我們不可能一直像小時候那般相處。


  我仍在陸湛的生活中扮演鄰家小妹妹的角色，但再也沒有理由過多打擾他，只偶爾問候，逢年過節聚餐時相遇。


  偶爾，聚餐中也會見到夏蘇的身影，陸湛大方地介紹，那是他女朋友。


  他們感情穩定，不出意外的話會一直好下去，然后結婚、生子。


  可三年前還是發生了變故。


  夏蘇決定出國，陸湛執意留在家鄉，誰都不肯為彼此妥協，倆人就此一拍兩散。


  陸湛經歷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時光，我替他難過，但并不替他遺憾，分手只能說明他們最終并不適合彼此。


  而陸湛，當然會找到一個更合適的人。


  他的身邊空出一個位置，我便大著膽子向前一步。


  這些年是我一直陪在他身邊，我們沒有做過親密的事，卻是彼此最親近的人。


  陸湛一直沒有交新的女朋友，我到現在才明白，不過是因為還沒有放下夏蘇。


  5

  住院的這段時間，陸湛每天都來看我，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帶著夏蘇一起。


  夏蘇仍在打吊針，毫無疑問，陸湛每天都陪著她。


  宋予旸確實對我頗多關照，為了促進我康復，天氣好的時候扶我去小花園散步。


  他說陸湛是他本科時期的同學兼室友，既然我是陸湛朋友，那就沒必要跟他見外。


  他的眼神并不深邃，在陽光下更接近淺褐色，仿佛能包容一切，即使算不上熟悉，也很難讓人產生距離感，我甚至愿意跟他分享心事。


  感情的經歷難以啟齒，但會在話語間流露。宋予旸不會發表任何意見，但能感覺到他在認真傾聽。


  我在一家精神病院工作，出院之后便很快復工。


  夏蘇第一時間找過來，她以患者的身份預約了我心理門診的號，這讓我頗感意外。


  小病初愈，她看起來仍有幾分蒼白和疲倦，省去了熟人間的寒暄，她直奔主題地告訴我，在國外那幾年，她過得并不輕松。


  「到現在我還是經常失眠，需要靠藥物入睡。」


  現代人或多或少會有心理問題，我想她或許真的只是來尋求心理疏導。


  夏蘇似乎在艱難回憶：「當時身邊也沒有可以依賴的人，我就經常想，要是陸湛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或者干脆我跟著他留下來后來每天我都在后悔。」


  還是和陸湛有關，只要一提到他，我就沒有辦法站在專業的角度幫她分析。


  「可是當年他家里那個情況，他媽媽你應該知道的，可是我就是固執地想要試一試，看看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夏蘇以手掩面，神情痛苦而感傷：「后來我也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我選錯了，我喜歡畫畫，想要畫出點成就，其實在哪都可以。」


  「我應該選擇跟他一起留下來的」最后她喃喃地說。


  夏蘇安靜下來，她陷在柔軟的皮質沙發里，看起來纖弱而無助。


  我轉動著手中的筆，不知道要以醫生的身份給出建議，還是以熟人的身份勸慰她。


  可最終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的專業毫無用武之地。


  我不可能告訴她在她離開之后，陸湛過的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除了上班，他整日將自己關在家里，拒絕一切社交。


  我問周阿姨要了備用鑰匙，強行進入他家，為他打掃房間，幫他做飯，拉他出門散心。Ɣž


  我也不可能坦然大度地安慰她：你看盡管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陸湛還是一樣在意你。


  良久，夏蘇似乎想通了什麼，她站起身，掖了掖衣服，抓起手拿包，一副要走的架勢。


  「我既然回來了，就還是要爭取一下，說不定和他還有可能。」


  她看向我，眼里恢復了幾分神采：「舒宜，你說是吧？」


  夏蘇直接問我的意見，我只能牽強地點了點頭：「是吧，也許。」


  將她送出診室，我建議她，如果失眠癥嚴重，還是要及早干預，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紹這方面權威的專家給她。


  「陸湛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或許他可以陪我一起去就醫。」


  夏蘇又露出了屬于她的大方得體的微笑：「謝謝你，舒宜。」


  6

  我和陸湛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更沒有見面，我有意地疏遠他，識趣地避嫌。


  而陸湛，從前很少主動找我，現在興許忙著和修復和夏蘇的關系，更不會想起我。


  回頭去看這三年，都是我在主動，主動問候聯絡，主動去見他，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分享我喜歡的、不喜歡的事物


  我甚至差一點主動告白。


  少去了我的主動，關系自然而然冷落下來。


  宋予旸倒是經常和我聯絡，隔三差五見面，我們一起吃飯、散步、看電影發掘出很多共同的興趣愛好。


  像是出于習慣，我總是被照顧的那個，脫離了醫患的關系，相處起來比之前更加自然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