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敷衍的謊言
“我沒有爸爸！”
隔了很久，就在霍西城以為嘟嘟不會回答的時候，小家夥輕聲開了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霍西城如被雷擊，他咬著牙，克製住波動的情緒，生怕驚嚇到懷裏的孩子，聲音仿佛從牙縫裏露出來，“你不想爸爸嗎？”
嘟嘟皺起臉，露出不悅的神情，生硬的說，“不想！我有媽媽就夠了！叔叔……我們別說這個了……”
霍西城怔了怔，欲要開口，卻隻見小家夥垂了眼簾，說，“媽媽不喜歡我說這個，問了，媽媽會難過，所以，我不要說了。”
一時間，心中仿佛百味雜陳。
腦海裏閃現出可兒嬌柔的眉眼，被兒子問起父親所在時的難為，難過，難堪……他隻覺痛徹心扉。
數年間，她們母子兩人過著如何的生活，他在不久前已然都一一查到了。
因為清楚了，所以抱歉的話，反而愈發說不出口。
太輕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怎麽抵得過可兒獨自一人，日夜不眠，不但要照顧孩子，還要一邊學習，工作……有時候，他倒盼著她不要那樣倔強，哪怕接受洛青川更多的幫助也沒關係。
可是，她沒有。
把家裏所有的事，都抗在肩上，除了孩子上幼兒園和工作的事得了洛青川舉手之勞的幫助，旁的，她全部自己來處理。
多難，多苦，他的想象都不足夠。
這些身體上的苦難，尚算好的。更令她們難過的，是一個離婚女人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所得到的人們投注的惡意。
那些人說三道四，在各個方麵歧視她們母子，甚至有人懷了歹念……
這樣的事數不勝數。
但是她們全都熬過來了。
沒有他的參與，她們一樣生活。
他不甘心。
明明，他才是這個家裏的男人。
離婚原本是為了讓她暫時離開母親的視線，不至於因為腎髒的事再哄騙她或是為難她，更甚者，對她動用強硬手段，他怕自己一個沒看到，她就被架到手術台上。
是真的害怕。
做夢都夢到她被縛在鋥明光亮的金屬台子上發出淒厲的叫聲，驚得他一身的冷汗，夜半醒來再難眠。
幾番思量，忍痛簽下離婚協議書。
可是，她卻就此誤會，一走了之，懷孕的事，隻字未提。
仿佛這孩子隻是她一個人的，與他毫無幹係。
若是他一輩子找不到她，那他毫無辦法，不過孤獨一生，思念一生。
可現在，他找到了。
又豈能再度撇清關係？！
但這一切，隻能同她說，卻不能對著孩子宣之於口。霍西城深深吸了口氣，順著小家夥的意思道，“是叔叔不好，叔叔不說了。時間差不多了，嘟嘟你回去上課吧，下次有空了，叔叔再來看你！”
嘟嘟愣了下，骨碌碌又黑又亮的大眼晴轉了幾圈，確認霍西城並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生氣，隻是該走了，這才放下心來。
轉念，卻又認真問道，“叔叔，你喜歡我，為什麽？”
霍西城溫柔撫著他發頂，沉聲道，“就是喜歡，看著你，覺得熟悉，跟你在一起，很有意思……這些理由，夠嗎？”
“夠！”嘟嘟咧大了嘴巴，顯然，這種理由是他能理解，並且喜歡的。
“那麽……下次見？”
“嗯！”嘟嘟重重的點點頭，抬起小手用力揮了揮。
霍西城站起身，不敢再抱著他，否則，自己會一直舍不得放開！
他也揮了下手，隨著叮囑道，“要保護好自己，也照顧好媽媽。”
嘟嘟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傲嬌模樣，胡亂又擺了兩下手，這才跑遠，和不遠處的老師和小朋友們一道回了教學樓。
待他的小身影消失在樓口內，霍西城才轉身向大門走去，邊走邊對保鏢道，“讓人采購一批四五歲孩子看的圖畫書送過來。”頓了下，他記起母親說過，他在這個年紀時，也就是事故發生之前，是很喜歡畫畫兒。那麽像他的嘟嘟一定也很喜歡，便補充了一句，“每個孩子再送一套畫具，要最好的！”
保鏢一一應下，轉頭就去跟幼兒園的園長協商此事。
霍西城坐回車子裏，等了片刻，保鏢小跑出來，匯報一切辦妥，稍晚會將書和畫具送過來。
車子很快啟動，掉轉頭，向市區中心開去。
照常在公司工作的方亦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正在皺著眉頭，給洛青川打電話。
最近也不知是怎麽了，洛青川不著家也不來公司，偶爾過來一趟，也倉促的象是客人，辦公椅都沒坐熱，人就又找不到了。
就連方亦可想問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都找不到機會。
這一回，是公司裏有好多文件需要他過目，他卻不知所蹤。不得已，方亦可隻得把所有她知道的，能找到他的電話全部打一遍……
好吧，其實也不過是兩部手機和洛家的電話。
全部都不通。
洛家的管家說他一早就出門了，也就是說肯定不在家裏；兩部手機，一部關機，另一部，之前打了好幾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不過她不死心，隔段時間便要撥一次。
別的事倒還無所謂，但公司現在剛剛從霍氏的打壓中緩過來，正是需要精心守護的時候。
若幹文件沒有總裁的指示根本無法拿下去實行，又或者是在他這裏被阻止……他卻找不到人了！
幸好，在她撥第五遍的時候，電話終於被接了。
方亦可暗自長舒了口氣，“洛總？！公司有重要的文件需要您簽署，您能盡快趕回來嗎？”
先說公事。
洛青川躑躅了片刻，才回了話，“我現在跟鄭總一起坐坐，聊聊以後的合作發展，晚些結束了，再給你電話。”
原來本來就是在辦公事……
鄭總那邊如果有長久合作的願意，那當然是好事，再說，都坐在一起聊了，方亦可也不可能逾矩的非要把洛青川叫回來，她可沒有那麽大的權利！隻得道，“好，那你空了盡快聯係我，公司這邊的事，也很緊急。”
洛青川心不在焉的輕“嗯”著，那邊仿佛有人在叫他，他便順勢道，“知道了，就這樣。”
“哢”的一聲，電話掛斷。
方亦可微怔了片刻，總覺得如果不是出了大問題，洛青川應該不會這樣忽視公司。
隻是，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她正思慮著，楊助理走過來，瞥了眼洛青川的辦公室門，敲了下她的桌子，“洛總還沒回來？”
方亦可跟他還算相熟，便直白的道，“隻怕短時間回不來。”鄭總那個人，最好品茶，品不算，還愛論，這一論，就沒準兒了。
楊助理蹙了下眉，“有點麻煩啊……鄭總找不到人，電話都打到我那裏去了，挺生氣的，問我合約到底還談不談了……你能聯絡到洛總？還是早點跟他說一聲為好，鄭總這人你是知道的，脾氣可不大好，惹惱了他，他真敢把說好的協議作廢！”
方亦可愣了，“鄭總？”認識的人當中，似乎並沒有兩個鄭總。
楊助理奇怪的看她，“別跟我說，你連鄭總是誰都忘記了，我會建議你去醫院檢查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方亦可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給洛總打電話！”
楊助理立刻討饒，他打過去的電話，根本就不接，真不知道一向敬業愛崗，溫文而雅的BOSS是哪根筋不對了，最近，簡直顛覆他以前的所有印象！
方亦可無奈的道，“不是我不肯打，而是我打五六個也隻通了一個，洛總聽上去還很忙，隻匆匆說了一句就掛了，你覺得我還能再打嗎？”
這下楊助理也不吭聲了。
洛青川的脾氣說好也好，但當下屬的若是不識趣，他該訓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客氣。
方亦可不是純粹的下屬，這個時候打電話，確實更尷尬些。
“發個信息吧，也許他會看。”方亦可如是建議，但這個信息，絕對不能由她來發。
等楊助理鬱悶的離開了，她才輕籲了口氣，趴在了辦公桌上。
這都是什麽事啊？！
什麽和鄭總一起坐坐，洛青川居然對她說這種謊，簡直莫名其妙！
不方便回來的話，直說就好了，何必如何？
方亦可埋著臉苦笑。
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下屬，他都沒有必要費心想謊言來敷衍她，不是嗎？
她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放著公司的事不理，家也不回，整日在外麵。
真話又不肯說。
這真的很不像洛青川！
說晚些打電話給她，但實際上，直到要下班，他的電話也沒來。不隻是她，聽楊助理說，發給他的信息，一樣沒回。就好象，他現在做的事，已經重要且忙碌到，需要他拋開一切了。
方亦可已經不覺得多奇怪了。
反正，從一開始，他做的事就夠令她不能理解了。
但無論如何，她把他當朋友，真的朋友，是應該可以包容這些意外的。
看著桌上的一疊疊文件，她歎了口氣，隻能等了。
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方亦可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一眼，是個陌生電話。
還是接通了。
那端傳來一道清越動聽的男聲，“可兒，是我，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見一麵。”
方亦可愣了好一陣，才猶疑的問，“莫……子謙？”
莫子謙的朗笑聲從聽筒傳出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