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號子里的老大
下午三點,陽江看守所。隨著鐵門哐當哐當地響,胡志豹被投進一個號子。
號子里有六七個嫌疑犯,而且都是重刑犯。本來六七個人全都百無聊賴地躺在草席上,見來了一個新人,呼啦啦全都坐了起來。
睡上鋪的幾個紛紛跳下地。
「各位兄弟好。」胡志豹訕笑,心裡忐忑不安。
「好你個頭啊,」一個光頭走過來就給了胡志豹一巴掌,「你這是笑話我們是不?我們他媽的都是等死的有什麼好?」
「你——」火辣辣的疼促使胡志豹有了點火氣。
「你還不服是不?兄弟們,我打他一下他還有點不服,你們說好笑不?我去你的!」光頭對著胡志豹的下顎又是一拳。
緊接著衝上去兩個,一人給了胡志豹一腳。
胡志豹往後倒去,後腦勺重重地磕在牆上。
「我艹其媽的!」胡志豹畢竟也是混子,不是沒有血氣的人,雖然整個人暈乎乎的,但他還是咬著牙站起來,對著光頭揮出去一拳。
拳頭落空,胡志豹張開雙臂抱住光頭的腰,用頭頂住對方的胸脯。蹬蹬蹬蹬,那光頭後退五六步,被胡志豹頂在了上下兩層鐵架床的橫檔上。胡志豹拼了老命用膝蓋頂光頭的腹部。
其他四五個嫌疑犯哪容得他猖狂,扯頭髮的扯頭髮,拽衣服的拽衣服,見根本拉不開胡志豹,拳腳就施加在了胡志豹的身上。
此時的胡志豹也是抱著死就死的想法,他以前不是沒有聽說過看守所里的故事,他知道新進去的嫌疑犯總要被修理,所以他也做好了思想準備——無限度地忍耐,可當真正的欺凌施加在自己身上時,他還是控制不住反抗。
當然,這也跟他絕望的心態很有關係。兩條人命,外加三十多畝茶籽林的賠償,他不可能覺得這輩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沒有什麼法律概念的他甚至認為這輩子都會在牢里度過。這是一個很讓人徹底絕望的想法。而一個徹底絕望的人會有什麼行為誰也預料不到。
所以胡志豹壓根兒不顧其他人的拳腳,他只想著摁倒一個是一個,摁倒一個就把他往死里整。
只是三拳難敵四手,胡志豹還是被拉開了。
「艹其媽的,」胡志豹瞪著大眼,猙獰可怖的樣子,「有本事你們整死我,來呀,來呀!我豹子反正也出不去了!」
最裡頭靠右那張鐵架床上鋪一直安靜地躺著的嫌疑犯,聞言忽地就坐了起來。
他皺著眉頭往地下掃了一眼,立即大聲叫道:「住手,全他媽給我住手!」
說著他翻身踩在鐵架床的橫檔上,接著跳下地面,快步走到眾人面前。
「武大哥。」
「大哥。」
「老大。」
「……」
幾個重刑犯全都畢恭畢敬。
胡志豹抬眼一看。走到自己眼前的是一個青年,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額頭和眼角都有一個新鮮的傷痕。
「武良?你是武良?!」胡志豹忍著痛叫道。他不是不相信會在號子里遇見武良,而是無良的外形,短短一段時間,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讓他難以相信。大腹便便的肚子一點都沒有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怎麼被稱為老大?號子里的老大,什麼概念?!
「豹哥,你怎麼也進來了?」武良同樣非常詫異,「不會還是為志虎大哥的事情吧?」
其他人一聽全都傻了眼。
胡志豹鼻子一酸,搖頭道:「我承包了卓家塢的項目,今天焚山燒死了兩個人。」
「啊?來,我們到裡面坐。你們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扶豹哥!」武良雖依舊語速緩慢,但很有威嚴。
「是是。」幾個人趕忙扶著胡志豹到最裡面的下鋪坐下。其中一個拿來濕毛巾為胡志豹擦拭臉上的血跡。
「你們他媽的不伺候好豹哥,我讓你們死了都沒得超生。」武良惡狠狠地道。
「對不起,武哥。」
「豹哥,您一定要原諒小弟。」
幾個人苦著臉求饒。
「不知者不怪,我也知道這是進號子的見面禮,」胡志豹道,「你們都過去,我和武良兄弟說說話。」
幾個人像得到赦令一般退到號子的門口一帶。
胡志豹把情況簡潔的說了一遍。
「偏偏有兩個外鄉的小年輕到我家裡鬧事,我趕回去了。」
「也許這就是命吧。你逃不掉的一個劫。」武良嘆氣。
「是啊,所以我才主動到派出所自首,希望能處理得輕一點,至少希望我老婆孩子不要受太大影響。」
「牢肯定要坐,但你不是故意殺人,絕對不會有死刑,我就……」
「對了,武兄弟,這正是我和垂範兄弟一直不理解的,你怎麼會說是你殺了志虎呢?這不扯淡嗎?」胡志豹道,「還有美鳳怎麼也招供呢?我們還為此請了律師呢?」
「是嫂子授意我這麼招供的,」武良皺緊了眉頭,那兩個傷痕越發顯得醜陋,「因為她先這麼招供了。詢問我的警察告訴我只要我招供,嫂子就會沒事。曉奕,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店都需要嫂子照顧。」
「那你是怎麼知道美鳳招供內容的?」胡志豹懷疑道。
「警察給我看了筆錄。虎子大哥臨死前叫我照顧好嫂子和曉奕,所以我只能這麼做。」
「怎麼可能?美鳳怎麼可能會這麼招供?」胡志豹提高分貝,使得門口的幾個人都往裡看,「這裡面絕對有詐,絕對!」
「這也是我到現在都想不通的。我一直要和嫂子見個面,但都得不到允許。」
「我艹其媽的。那張律師有和你見面嗎?」胡志豹問道。
「見了。我向他說了我的困惑,他也為此替我去和嫂子交流了,回頭說嫂子就是這麼認定的。」
「這他媽就怪了。難道人真是你殺的?否則說不過去呀!」
「我現在都懷疑人真的是我殺的了。」武良苦笑。
兩個人陷入沉默。
又有兩個人用搪瓷缸端來了涼開水。兩個人於是又默默地喝茶。
另一個重刑犯送來一張矮凳子,武良和胡志豹都把搪瓷缸放在矮凳子上。
「那你怎麼就成了這裡的老大,武兄弟?」胡志豹打破沉默。
「我把原來的老大整出去了。」武良回過神來,「怎麼,覺得我不像老大?」
「看你的變化我就知道你受了很多罪。」
「就跟你剛剛一樣的表現,只不過我比你還絕望,所以反抗就更強烈,遭到的欺凌就更大。你看我的臉。」
「我注意到了。」胡志豹道。
「額頭上是把我的頭摁在床架上磕的,眼角是他們偷偷藏在號子里的棍子划的。」
「這幫人簡直都是畜生。」
「但我依舊反抗,」武良接著說道,「我趁他們一個不注意,端起凳子,對,就這張凳子,狠狠地朝那個帶頭的砸去,直接把他砸腦震蕩了。」
「哦。」胡志豹想不到武良會這麼做。
「反正他媽我不死刑也無期!哪裡想到大家見我這麼狠,就全都成茄子了。那個老大被管教換了號子,大家便都叫我老大。」
「武老大。」胡志豹道。
「你扯什麼卵蛋。」
……
蔣順義的廂房裡,蔣順義一個巴掌扇在蔣孝泉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