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尷尬的碰面
對於風光了大半輩子的蔣順義來說,這一回是真正意義上的受了挫。
他做夢都沒有料到事情都到這一步了還會翻盤。當兩個警察押著蔣孝林的肩膀走出法庭時,他有一種強烈的失敗感。
各個環節他都想到了,唯一沒有考慮到的是蔣孝林的承受力。
被撕碎的孫美鳳穿的紅裙子,和一件自己穿的上衣,會讓內心防線徹底崩潰,可想蔣孝林脆弱到什麼程度。
他當然不會怨懟自己兒子。他把所有的怨恨全算在了程垂範頭上。
人真是很可笑的動物。
所以我們常常看見這種新聞,一個小偷入室行竊,驚醒了房東,怪房東壞了他的好事,因而把房東重重地打了一頓,理由就是——誰讓他醒了?
蔣順義在公安局門口無法與蔣海清聯繫上,就計劃著晚上去他家門口候他。
官做到蔣海清這麼大,家只是他們睡覺的地方,一日三餐都有人安排好了,如果早餐也需要安排的話。
這就苦了蔣順義,因為不知道蔣海清什麼時候到家,他只得早早地去候。
本來他完全可以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或者找一個姑娘消遣一番(哪怕不能進行實際性活動,找找感覺也是好的),熬到十點或更晚一點,再徑直去敲蔣海清的家門,就不用這麼苦等了。
等人無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現在人等人,手裡有手機,可以刷微信,看視頻,看八卦,最低也可以聽聽音樂,一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沒有手機的年代就只能幹等。當然,也可以拿一本書消遣。問題是,蔣順義是看書的人嗎?
等到九點半,沒等著蔣海清,結果把章茂北等來了。章茂北兩隻手裡都是東西,一手提的是水果,一手提的是煙酒。
蔣順義趕忙往一邊閃,生怕章茂北看見了。
章茂北這個時候找蔣海清,是基於什麼需求?難道是想提拔嗎?
按說不可能。公安局裡的位置該動的早就動了。
可如果只是一般性的拜訪,基本都在年前年後進行。年前年後拜訪,理由很充分——給領導拜年。年前叫拜個早年,年後叫拜個晚年。
過年這種喜慶的日子裡,誰不喜歡有人來拜年呢?至少是一種祝福。
就見章茂北雙手提著東西進了蔣海清商品房所在的那個單元,咚咚咚便上樓了。
蔣順義有點狐疑。章茂北一來這裡便上樓,難道蔣海清早就在家裡了?
按說不可能。他眼睛雖然老了,可也沒老花到這種程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蔣海清一下班就回家了,沒在外面瀟洒。
想到這一點,蔣順義就很是懊悔。是以蔣順義悄悄地跟了上去,和章茂北只間隔一個半樓層的距離。
蔣順義在二樓上去的休息平台上等。
連著幾次按門鈴的聲音從四樓傳來。
蔣順義的心便莫名有點緊張。
接著是敲門的聲音。接著便沒有了聲音。整個樓道靜靜的,也黑漆漆的,有電視的聲音從某個人家傳出來。
等了差不多三十秒,還是沒有聲音,蔣順義怕章茂北已經進了蔣海清家裡,就試著往上走了幾步。
「是蔣局長嗎?蔣局長,你回來了?」候在四樓的章茂北聽見了腳步聲,連忙掏出打火機打火,以照亮樓道,並且人往下走。
候領導就得想得這麼周全。
所以兩個人必然照面了。也都退不了了。
「章所長?」
「蔣老爺子?」
「也是來找蔣局長的?」蔣順義明知故問,「蔣局長在不?」
「我敲了現在的門都沒人開門,估計還沒回來。」章茂北如實道。
「蔣夫人也不在嗎?他兒子我是知道的,在外面讀大學。」
「也不在。我們都是為你家老五的事來找蔣局長吧。你家老五這一回是把我拖下水了。他怎麼就這麼慫?」章茂北說出心裡的憤怒,「兩件衣服就把他擊垮了!」
「聲音小點,」蔣順義摸出煙來遞給章茂北,「那小子,太緊張了。問題是他怎麼把章所長你害了?」
「我是怕呀。公安局下了批文讓薛瑞負責案子重新調查和訊問工作,我怕你老五把我抖出來。」
「他會笨到這種程度?」蔣順義道。
「所以我來找蔣局長,讓他的人和老五吱一聲,提醒提醒他。否則,我真掛了。你呢?你找蔣局長幹嘛?老五都招了,蔣局長還能幫上什麼忙?」
「哎,老五這麼一弄,我比熱鍋里的螞蟻還難熬。蔣局長和法院里的人熟,想拜託他打個招呼,少判幾年刑。」
「蔣局長是好人啊。」
兩個人一直小聲聊到樓道里再次響起腳步聲方才結束話題。
蔣海清和夫人一起摸黑上樓。驚訝於章茂北和蔣順義一起出現在家門口,卻還是臉上堆著笑開門讓兩個人進去。
夫人為他們泡了茶便很識趣地進了卧室。
蔣順義先說明來意。
蔣海清當著蔣順義的面將蔣孝林責備了一通,道:「我跟你說蔣老爺子,我的前途都可能被影響了,你還讓我去打招呼?」
蔣順義不解地看著蔣海清,又不好冒昧說什麼。
「你們不知道,薛瑞這小丫頭可不是好對付的,尤其她爸還是我們局長。她很可能要了解刑偵訊問武良和孫美鳳的情況,也不瞞你們說,在訊問的環節上我讓刑偵做了手腳的。」
「薛瑞的性格我也知道,最麻煩的是她和程垂範關係很鐵。」章茂北道。
「如果那樣,那就太對不住蔣局長了。所以我對我家老五真的恨死了,」蔣順義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可是做爹的,兒子再傻再笨,畢竟還是兒子,不能不管啊。我是想,判之前走關係總比判之後走關係要好。判是肯定要判的了。」
「那是肯定的。」
「我老蔣縣裡誰都不認識,只能再麻煩蔣局長。」蔣順義極為誠懇地道。
「蔣老爺子你不知道,現在的人都很現實,也都喜歡擺譜,」蔣海清眼睛閃爍不定,「就今天審判的紳衛紅法官,是我曾經幫過她很大的忙,她才處處為你家老五著想。你們在庭里,應該看出來了。」
「那還看不出來?」蔣順義道。
「這都是人情關係。」
「所以我想請蔣局長幫忙聯絡一下,我好去感謝她。」
「感謝就不用了。你一個外人去找她,也不好。我的話她還是會照辦的。」
「謝謝,真的太感謝了!我老蔣,」蔣順義頓了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蔣局長的恩情。」
蔣海清打了個哈哈,「茂北呢,你是什麼事情?聽說今天你也上了法庭?」
「也都是為我老五的事。」蔣順義主動說了情況,當然把最主要的環節略掉了。
那是誰都心知肚明的環節。
「我擔心蔣孝林嘴巴不牢,把小馬供出來,」章茂北道,「小馬要是被供出來,順藤摸瓜我也就麻煩了。」
「你要我做什麼?」蔣海清又打了個哈哈。
「茂北哪敢要您做什麼?」蔣海清的神態章茂北看在眼裡,「是想請蔣局長幫忙找人和蔣孝林吱一聲,提個醒。」
「你小子想的還挺周到的,雖然我現在不方便出面,但我會安排人去做。」蔣海清再次打哈哈。
「謝謝,謝謝!打擾蔣局長休息了。」章茂北起身告辭。
蔣順義跟著起身。
「你來玩就來玩,還買東西幹什麼?」蔣海清站起身送客。
「只是一點心意。走了。」章茂北道。
……
蔣村鄉招待所里,程垂範和武良聊天到凌晨兩點方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