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回
“等我去寒州接你。”
執蕭少年雖然眼底黯淡,但還是朝她微微一笑,許下諾言,然後朝鳳拓的方向而去。
但是,從那以後,那個執蕭少年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沒有去寒州找過她。
而她,久而久之,也把這件事給忘了,直到今天,又聽到了這漠視眾生的蕭聲,她才想起這段過往。
百裏若繁還在沉浸在過往無法解脫,直到蕭聲漸漸落幕,靜止,百裏若繁才收回思緒。
“雖然我可以確定當年那個人就是你,但當年我們隻是陌路相逢之人而已。”
“為何,既然你說當年我明明救了你,你為何對我一無所知?”
“雲公子,想要聽過故事嗎?是關於當年的故事。”
“好,”
“我的妹妹百裏鳳繁是天命之女,但是與太子定下婚約的那個人卻是我。”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許是軒轅皇室的皇叔公軒轅懷遲弄錯了,但可惜的是他已經十多年沒有露麵了。”
“因為這個婚約與我在啟賦台上以絕對的天賦碾壓了天命之女,”
百裏若繁說到這裏嗤笑道:“所以那是鳳拓就傳言我就是那個天煞孤星,誰遇上我,誰就倒黴。”
“這不公平,就因為你不是所謂的天命之女,所以你就不應該超越天命之女嗎?”
“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是什麽?”
“看來你是不信命的,我也不信命,但是他們信,哪怕自風主已經一千年不出了,在過去一共一百一十九代天命之女中隻有不到三成的天命之女最後榮登後位。”
“可他們還是相信宿命,所以在鳳章八年,我的父親將我流放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無盡的追殺。”
“那短短的三天,就來了不下十撥殺手,剛開始隻有一個玄師級別的殺手,他們以為我就是一個剛剛覺醒靈根的小女孩,能排出殺手來殺我,已經是看得起我了。”
“那真是可笑,如果他們因為我年紀小而看不起我,那他們就真的錯了,我與奶娘親手廢了他。”
那時百裏若繁還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還下不去手,一時心慈手軟就放了那個殺手。
“我這輩子做過錯誤的決定就是放虎歸山,以致招來無窮的禍患。”
說到這裏,在敵人麵前即使流盡鮮血也不會流淚的百裏若繁,此時卻已經淚流滿麵。
“姑娘,如果說不下去,就不要再說了。”雲忘歸將一塊素白的手帕遞給她。
“不,我要說下去,”百裏若繁接過素白的手帕,擦完臉上的淚痕之後,將手帕捂在雙眼之處,不讓自己的淚水留下。
“從那以後,一批接著一批的殺手接憧而來,我和我的奶娘一路逃亡,直到若水河畔。”
“當時奶娘為了保護我已經走了,而我更是強弩之末,毫無還手之力。”
因為她的不忍,所以奶娘才會死的。
她終究還是一個剛剛覺醒天賦的五歲的女孩子,即使她的天賦再高,但終究還是沒有成長起來。
“當時我本來以為必死無疑,”百裏若繁拿開捂在眼睛上的手帕,用還殘留這淚痕的雙眼看著他。
“是你,乘鹿而來,在一曲淡漠的蕭聲中,救了我。”
“就像剛才那曲安魂曲,即使蕭聲冷漠如冰,即使聲音裏麵沒有帶有一絲感情,可我也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那後來呢?”
“當時你並沒有告訴我你的身份,而是告訴我,你要回鳳拓。”
“鳳拓?”
“你曾經說過,你會去寒州找我的,可是從若水河畔那匆匆一別,直到今天,我們才再次相遇。”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但終究是我食言了。”
終究,他終於找到了他十歲之前那段歲月裏,有過交集的人。
原來,他從小就開始流浪,那麽,夢中那個聲聲呼喚他的人,又為何呼喚他,為何在月圓之夜月月入夢。
雲忘歸緊緊抱著百裏若繁,
“對不起——”
“你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是我欠了你兩次,兩條性命。”
緣分這個東西,真是奇妙,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將他們聯係到一起。
“你的恩情我百裏若繁此生無以為報,若是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必萬死不辭。”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什麽報答,我隻是想要通過你,知道我的身世。”
“身世對於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
“很重要,”
因為有一個人,總是在月圓之夜的夢中,呼喚著他,
回家。
今晚又是月圓之夜。
夜半,浮世穀所有有生命的或沒有生命的,有靈性的靈體或死氣沉沉的器皿,都沉沉睡去。
隻有一個人沒有睡著,百裏若繁她抱膝坐在床上,失神看著月光下窗外斑斑駁駁的梅影。
今晚的月亮特別圓,可卻是月圓而人不圓。
她不斷回想起雲忘歸那句堅定的,
“很重要,”
“很重要,”
“很重要,”
家,真的是那麽重要嗎?
從小,她所謂的家就是支離破碎的,那是的家背後還應該加上一個族,
家族。
梅影在皎皎月色下留下的疏影,也斑斑駁駁地映在雲忘歸安靜的睡顏上,睡夢中的雲忘歸仿佛似乎受到什麽觸動,眉頭微微一皺,眼皮微微顫動,似醒未醒。
雲忘歸走在迷霧層層的世外之地,這裏沒有天,也沒有地,無邊無際,不知盡頭,不知來處,底下無盡深淵,無論雲忘歸曾經沉下去有多深,但是始終不見底;他也曾想要飛越上空,可是,上麵除了像現在所處之地的層層迷霧,亦是不見其峰。
這裏除了無盡的迷霧,什麽也沒有。
雲忘歸已經來過這裏三十六次了,從失憶至今,剛好整整三年。
對這裏,雲忘歸可以說是無比的熟悉,雖然這裏出了迷霧,什麽也沒有,更別說可以在這裏分清東西南北方向了。
但是,在這裏,雲忘歸總是能夠按照心中所想,準確地朝那個方向而去,隻因為,那個方向,又一個呼喚著他的人。
他曾經也試過故意朝呼喚他那個方向的相反的方向走,他也成功地沒有再遇上那個人,可是,在那一瞬,他的心卻是無比的抽痛。
仿佛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如被牽引的木偶,雲忘歸被操控著,那個方向而去。
三十六個月圓之夜,同一個夢中,那個恍若天後的人依然站在迷霧之中。
迷霧中的人依舊如往常那樣,仿佛對著他,或者這裏的迷霧,或者是其他的人或者物。
在說著什麽,他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隻是在迷迷糊糊的碎碎語語中聽到斷斷續續的。
也許雲忘歸心底已經有了答案,也許他早已經知道迷霧中人影也許是他的……
雖然他也很想要回應她,告訴她,他失憶了,也在找回去的路,他是那麽的急切。
可同時他的心底同樣有另一個冷漠的意念,如一個看客,在重重迷霧中看著一個急切尋找孩子的母親苦苦呼喚,卻始終無動於衷。
可惜在這個夢中,從見到那道身影開始,主宰雲忘歸的意識都是這個冷漠的意念,雲忘歸每每來到這裏是,他的身體,就被這個冷漠的意念操控了。
讓他隻能站在離迷霧中影子在一百零八步之遙,遠遠看著。
“我要過去,”
“不,不要,你會後悔的,”那個冷漠的意念始終平靜無波。
“你明明也是想要過去的,想要回應的,她是母……”每每說到這裏他總是感覺心底無比抽痛,無法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