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灰衣小廝打了個寒噤,應著夏秀敏猶如毒蛇一般的視線,咬了咬牙,心神動搖間,差點就要將陶玉然供出來!

  “哎喲喲,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跪了這麽些人?”陶玉然略顯尖銳的嗓音遙遙傳來,灰衣小廝渾身一顫,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說話。


  陶玉然的目光仿若不經驗般掃過他,繼而若無其事地笑道:“我聽瑾樂說貼身的丫鬟被祖母叫來了,也不見回去,便來看看。沒有打擾到母親吧?”


  老夫人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紫砂壺一事已經讓她對這個兒媳婦生了嫌隙,此時見她也沒什麽好臉色。


  陶玉然也不在意,衝院子外麵喚了一聲:“瑾樂,還站在外麵做什麽?來給你祖母請安呀!”


  院門外半晌無人應聲。


  陶玉然奇道:“你這丫頭,說想念祖母的是你,怎的來了又不進來?”


  過了片刻,院門口才露出一塊嫩黃色的衣角,夏瑾樂臉色慘白地從院外走進來,渾身都在顫抖,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陶玉然連忙走過去,慌道:“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夏瑾樂一把抓住陶玉然的衣袖,淚眼盈盈:“娘,玉兒她……她被人打死了!”


  陶玉然悚然一驚,目光禁不住瞟向老夫人。老夫人沉眉不語,心裏卻是有些心疼。


  夏瑾樂哭得梨花帶雨,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祖母,玉兒是我貼身的丫鬟,究竟是犯了什麽錯,您要這麽罰她?您便是同我說了,讓我教訓她便好,怎麽能、怎麽能……”


  她已泣不成聲。


  老夫人心軟地張了張嘴,正欲說話,卻對上夏秀敏似笑非笑的眼,頓時止住了話頭。


  她沉了沉眉,嗬斥道:“哭哭啼啼什麽樣子?不過是死了一個丫鬟罷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死了呢!”


  夏瑾樂嚇得趕緊閉上嘴,她可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陶玉然睨了一眼坐在老夫人身邊的夏秀敏,也算是看出來了,今日之事,應當是老夫人在給夏秀敏出頭的,心裏自然是惱恨不已。


  “母親恕罪,瑾樂秉性純良,見不得這般血腥的東西,所以激動了些,並不是有意衝撞母親。”陶玉然連忙道歉。卻暗諷夏秀敏心狠手辣,打殺下人來毫不手軟。


  夏秀敏隻做不覺,夏瑾樂親手殺死丫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呢,哪裏有資格說她心狠手辣?


  她淡淡笑著,小聲對老夫人說道:“祖母,妹妹的性子確實是單純了些,什麽人都輕易相信,早晚是要招禍的。”


  老夫人點點頭,也不管夏瑾樂意欲分辨的眼神,頷首道:“瑾樂,祖母知道你心地善良,所以這些懲罰都交給祖母來做,你早些回去歇息,沒得汙了你的眼。”


  夏瑾樂捂住臉,掩藏在錦帕下的眼眸狠毒如蠍,口中卻抽噎著道:“祖母這是要趕瑾樂走了,瑾樂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祖母這個樣子與瑾樂疏遠,瑾樂心裏難受!”


  老夫人一見她的眼淚便心疼地緊,但想著王府的臉麵,隻得狠下心來,冷聲道:“瑾樂對祖母的心祖母自然是懂得,不若這樣,祖母得了些經書,很是喜歡。你這些日子便幫祖母把這經書都抄寫一遍,也算是為祖母分憂解難了。”


  夏瑾樂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扭曲。


  攝人的目光猛地看向夏秀敏,對上她風輕雲淡的笑臉,化作刻骨的仇恨。好你個夏秀敏,搶了武華王爺不算,還攛掇祖母來懲罰我!


  什麽抄寫經書,分明就是想要關自己禁閉!

  連著被夏秀敏打壓了這麽多次,夏瑾樂心裏的怨氣早就上升到了極點,索性也不想再忍,反口就要回擊。


  “祖母,瑾樂……”


  “瑾樂自然是願意為母親抄寫經書的!”陶玉然一口打斷,笑眯眯道:“瑾樂最是孝順,這點小事哪裏會有拒絕的道理?”


  夏瑾樂不可置信地看著陶玉然:“母親……”


  借著昏暗的天色,陶玉然在她手上狠狠一擰,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夏瑾樂心裏怨恨,卻也隻能閉嘴。


  見陶玉然如此知趣,老夫人麵上露出滿意地神色,她笑言道:“瑾樂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就是這性子還需磨一磨,你這做母親,平日裏也該多提點些。”


  陶玉然含笑道:“妾身明白的。今日起便讓瑾樂去祠堂裏抄寫經書,保準讓母親您滿意。”


  老夫人點點頭,便擺了擺手,打發他們下去了。


  夏瑾樂不甘心地回望一眼,正好對上夏秀敏望過來的目光。她眯了眯眼,眼底閃過狠毒之色。


  夏秀敏微微一笑,眉眼恬淡如畫,看在夏瑾樂的眼裏卻猶如蛇蠍。


  打發了夏瑾樂母女離去,老夫人便迅速處理了院子裏的下人。


  下人們眼見著主子都被責罰了,心裏惶恐的緊,把該招的都招了。隻是隱瞞了幕後主使是誰,生怕大夫人得知此事之後報複自己的家人。


  老夫人心裏有數,也不在意那些被隱瞞下來的東西,以雷霆手段處理了他們,或是棍責,或是攆出府去,暫且不提。


  夏秀敏心滿意足地看了一場好戲,見天色已晚,便向老夫人告了退,帶著雀兒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雀兒皺著一雙秀氣的眉頭,低著頭似乎在想事情。夏秀敏見狀好笑,故意停下腳步。


  雀兒悶著頭往前走,一下子就撞到了夏秀敏的肩膀上:“哎喲”一聲捂著鼻子倒退了一步。


  “小姐,你怎麽停下來了呀?”雀兒眨了眨淚盈盈地眼,痛的鼻頭都紅了。


  夏秀敏端著手看她,笑道:“是你自己走路不注意,倒還怪上我了。說說看,方才在想些什麽?”


  雀兒揉揉鼻子,小聲說道:“小姐說的沒錯,當下人的規矩確實很多,一個不注意就會給主子招禍。雀兒方才在想,今後該怎麽做,才能不給小姐帶來麻煩。”


  見她如此上道,夏秀敏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道:“有這個想法就很是不錯,也別瞎琢磨,今後你就看著我如何待人處事,若是能夠學上一兩分,那就是賺了!”


  “嗯嗯,雀兒明白!”


  夏秀敏心情甚好,連著看自己的小破院子也順眼了許多。


  她指了指屋簷上破著的一角,對雀兒道:“咱們這院子太破了,明日找人來修一修,看著太不像個樣子了。”


  雀兒點頭,歡喜道:“小姐你現在在府中的地位那是沒的說,那些人都巴不得來討好你呢,我明日去找人來修,肯定很多人爭著來。”


  “別得意。”夏秀敏刮了下她秀氣的鼻頭,囑咐道:“雖說現在日子好過些了,咱們也不要太過招搖,知道了嗎?”


  雀兒佩服自家小姐佩服的緊,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連連點頭。


  第二日一早,夏秀敏猶在睡夢中,便聽見外麵一陣吵嚷,似乎還有人在敲打著些什麽。


  莫不是在修屋簷?

  夏秀敏狐疑地從床上坐起,簡單地洗漱過後,便穿上外袍走出房門。


  入眼的便是滿院子的丫鬟小廝,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雀兒正跑來跑去地跟他們說話,隻是瞧她的模樣並不上在跟人吵鬧,似乎還很高興。


  見夏秀敏出來了,院子裏一瞬間變得寂靜,紛紛攘攘的聲音都歇了下來。


  管家福伯小跑過來,賠笑道:“可是吵醒小姐了?這些下人們太過高興,一時就沒有管住!”


  夏秀敏皺起眉頭,道:“這是怎麽回事?一大早的,這麽些下人聚在我院子裏,是要開會麽?”


  見她生氣,福伯心道不好,彎腰陪著小情:“他們哪裏有膽子跑到大小姐院子裏撒野,還不都是夫人,覺得大小姐你這院子裏太過冷清了,便派了這麽些下人來照夏小姐您的日常起居。”


  夏秀敏挑了挑秀氣的眉,唇線微微抿著,看不出喜怒。


  福伯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笑著指了指身後穿著短衣的工匠,說道:“還有小姐這院子,都還是好些年前修的了,如今都已經破破落落的。夫人吩咐我找了些工匠,說是來給你翻新一遍。”


  夏秀敏仍舊麵無表情,淡淡問道:“可你們白日裏翻新難免會弄出些動靜,這叫我如何生活?”


  見她擔心的是這個,福伯暢懷一笑,妥帖道:“老奴自然是想到了這點,這不,早就在旁邊給你收拾出了一間廂房,雖然小了點,但環境還算清靜,隻是委屈大小姐您要住上一段時日了。”


  夏秀敏點了點頭,對雀兒招了招手,轉身就進去了。


  福伯連忙問道:“大小姐,這些下人們要怎麽處理?”


  夏秀敏斜睨他一眼,道:“留下幾個伺候的,其餘的就打發走吧,我這裏可養不起那麽多閑人。”


  說完,也不看福伯的臉色,推開房門便進去了。


  不消片刻,福伯留下的兩個丫鬟,四個小廝就走了進來。夏秀敏挨個打量了一遍,又詢問了各自的情況,簡單地敲打幾句,便放了他們各去忙碌。


  幾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房子,夏秀敏便帶著下人們遷到了東邊的廂房,暫作休息。


  一下午的時間,夏秀敏住著的廂房便沒有斷過人。大都是聽見了風聲,跑來跟夏秀敏攀扯關係的,夏秀敏初時還打起精神來應付,到後來直接緊閉了房門,誰也不見。


  忙了一天,她本來已經好些的肩膀又開始作痛。她趴在床上,任由雀兒給自己塗藥,其餘的丫鬟們全部都被她打發走了。


  雀兒小心地給她包紮上傷口,聲音中還是難掩雀躍,她笑著說道:“小姐,咱們的生活當真是越過越好了。您昨日還說要找人修葺房子,今兒就有人主動來了,這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呢。”


  夏秀敏麵上卻不見半分高興之色,她斂目沉眉,目光盯著床榻一角,似在沉思。


  這太奇怪了,昨日狠狠地教訓了夏瑾樂一頓,陶玉然不想著報複,反而給她送來大批的丫鬟小廝,如此抬舉她的臉麵,讓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可她卻想不出,陶玉然此番作為的目的。


  難道是又想了什麽鬼主意?


  夏秀敏眯了眯眼,管她想要整什麽幺蛾子,自己還怕了她不成?

  饒是夏秀敏聰明至極,也無法想出陶玉然如此討好自己的目的。


  卻不知,就在昨夜,陶玉然與夏瑾樂之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本就是嬌寵著長大的二小姐,從小想要什麽便輕易能夠得到,從未受到過如此的委屈,夏瑾樂的心情可想而知。


  待從養年苑出來之後,她便甩開陶玉然攙著自己的手,言語尖利地指著她一通數落。


  陶玉然心知她心情不好,跟在她身後一路陪著小情,等到了自己的院子,才拉著她扯進了房間裏。


  仔細地關上了窗,又吩咐了丫鬟在門外守著,陶玉然才沉下了臉色:“鬼吼鬼叫的什麽,不就是抄個經書,你還多委屈了!”


  夏瑾樂不可置信地回頭,紅腫的眼睛惡狠狠地等著自己的母親,尖聲道:“母親,您居然罵我?還不是你想的好主意,才讓我受這麽大的委屈!你不安慰我也就罷了,居然跟那個賤人一樣看我的笑話!”


  陶玉然心裏也是憋屈地緊,見她發瘋,心裏也沒有好氣:“你以為我心裏就好受了?可方才的那種情況你又不是沒看到,就算是你拒絕了,老夫人就能放過你?總歸是逃不掉的,拒絕還惹得老夫人心裏不喜!”


  “我管那個老不死的怎麽樣!”想起老夫人對夏秀敏的袒護,夏瑾樂氣得口不擇言:“我之前那麽討好她也不見她對我有幾分好臉色,現在倒是好了,被夏秀敏那個賤人挑撥兩句,就罰我抄經書!真的是老糊塗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將桌子上的瓷杯往地上甩去,就像是甩在老夫人臉上似的。


  陶玉然坐在一旁看她發泄,也不阻止,臉色同樣難看。


  等到夏瑾樂發泄夠了,泄氣一般地癱坐在椅子上,陶玉然才看她一眼,說道:“你明日一早便搬去祠堂,好好地抄書。”


  夏瑾樂瞪大了眼,脾氣又上來了,尖銳道:“抄經書可是你答應下來了!要抄你抄,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陶玉然冷哼一聲:“你吼什麽吼,我是你母親,我難道還要害你不成?你明天不僅要去抄書,你還要抄好!把老夫人給你的書都抄完一遍不說,你還要多抄!”


  最初的氣憤過去之後,夏瑾樂也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她挑眉道:“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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