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暴風雨前
本想找個時機和夜祁墨說清楚,沒想到越扯越理不清。蘇雙月回到院子,賭氣一般把門關得死死的。窗外月色正興,流光傾瀉,感覺到緊鎖在這邊的一道清冷的目光,她心裏莫名奇妙地咯噔了幾下,翻過身子不看他,強迫著自己睡過去。
然而,一合上眼睛,眼前重重疊疊的,腦海裏竟然都是夜祁墨線條分明的臉。
看她已經酣睡去,夜祁墨臉上一直柔軟的線條變得柔軟起來,終於移步離開。蘇雙月聽著似有似無的聲響,這才合上有些沉重的雙眼。
“姑娘,你醒啦。”第二天一大早,蘇雙月睡眼朦朧地裹著錦被發呆的時候,白芷正從何氏那邊打點回來,見簾帳內動了動,連忙走上前。
“白芷,什麽時辰了?”
“還早著呢。”白芷把吉袋香囊等物放置在案上,“隻是夫人那邊傳話,到山寺上香可是費體力的,夫人交代,不許姑娘不用早膳。”
“知道了。”蘇雙月淡淡地“哦”了一聲,小貓一般伸個懶腰,“不僅是體力活,還無趣得緊。這般好的天氣,要是能舒舒服服地躺一天……”
白芷噗嗤發笑,“夫人方才才念叨姑娘,說姑娘真是超凡脫俗,天天白日似個男子般四處晃蕩,到了晚上就……”
“誰說我不溫婉大方端莊賢淑的?”再也聽不下去她絮絮叨叨的話,蘇雙月一下撩開簾子,“我可是……”
“姑、姑娘!?”
白芷猛然間被她嚇了一大跳,盯著她的臉怪叫道。
“怎、怎麽了?”蘇雙月眨了下沉重得如鉛的眼睛,雙手摸上兩頰,在白芷看怪物一樣的眼神中慢慢爬到梳妝台邊。
銅鏡裏是一個麵容精致的少女,隻是今日顯得格外倦怠和消瘦。蘇雙月再湊近一些,終於把略微發黃的臉色和眼瞼下兩.團烏雲一般的顏色瞧了個清楚。
蘇雙月巴巴地望向白芷,真希望她有什麽法子把疲倦的臉色掩蓋得絲毫沒有蹤跡,好讓何氏不懷疑她昨晚做采.花賊去了。
白薇好巧不巧的,這時候剛巧進來,“姑娘,夫人吩咐廚房做了些點心,那邊都在等著姑娘……”
蘇雙月扭頭,對她訕訕一笑。
兩人犯愁地看著她喝完了白粥,紅玉進來打掃房間,也免不了幾句絮絮叨叨的勸慰。蘇雙月麵無表情地聽著,忽然“砰咚”一聲,把屋子裏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紅玉怔怔地看著地上碎了一片的花瓶,忙不迭地磕頭:“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紅玉?”她這樣子,倒讓蘇雙月莫名其妙了,“不過一個花瓶,碎了就碎了。”她扶起紅玉,探了探她的額頭,“你臉色不大好,額頭上還冒虛汗,收拾完這些,早些去歇息吧。”
紅玉應聲,收拾完才走出屋子,臨出房門,還眼神複雜的,回頭看了蘇雙月好幾眼。
“白芷,你有沒有覺得紅玉這幾天怪怪的?”見她走出院子,白薇才開口。
蘇雙月好奇地看過來,白芷道,“姑娘,紅玉最近家裏怕是出了什麽事,心神恍惚的,也從不和我們說。”
……
今日是難得幾房一起去上香的日子,表麵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一片,臨出府了,長廊上,站滿了幾房姨娘和各自兒女丫鬟等,衣飾打扮盡是招搖奪目,看起來是賞心悅目,實則各自在打扮上都花了比平日更甚幾倍的心思,花團錦簇的一片,恨不能把豔壓群芳的想法告知於眾。
一隊馬車還在寧德侯府大門外等候,上個香都是這麽大排場,引得路人紛紛停下來,側目而視,露出或驚歎或豔羨的表情。何氏臉上盡現喜色,和幾個嬤嬤囑咐著,尋了空當,卻還是沒見蘇雙月的影子。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女雲兒,用僅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說:“七丫頭怎麽還沒來?”
雲兒搖頭:“白薇早就把點心送過去了,這會兒該來了。”
正說著,就瞧見長廊另一邊一個身影姍姍來遲。
“夫人,七姑娘來了。”
眾人向長廊另一頭看去,蘇雙月一點也不著急似的,身後跟著白芷白薇,朝這邊慢慢走過來,步履輕盈,手中正執著一麵絹絲團扇,影影綽綽地遮掩著臉。
“七姑娘,你還真大架勢,叫眾姨娘都吹著冷風等你。”朱氏一看見她就覺得滿心不舒服,麵色拉下來,嘲諷了一句。
蘇雙月也不搭理她,執著扇子,一一福身行禮。
“母親。二姨娘。三姨娘……”蘇雙月低垂著頭,目光瞥見奶娘手裏圈著的阿霽,才目露欣喜:“阿霽今日也要去上香?”
何氏見她今日打扮依舊素淨,還一直以扇子遮著臉,奇怪道:“七丫頭,這是怎麽了?”
朱氏也怪異地打量著她,一時間,許多道目光都向蘇雙月飛過來。
蘇雙月輕咳兩聲,氣若遊絲:“母親,女兒無事。就是昨日夜裏窗子沒關緊,受了風寒,麵上起了疹子,隻怕是……不能和母親一起去上香了。”見旁人還往這邊看,蘇雙月道,“姨娘們不信,隻管看看。”
“昨天才說好上香,立刻就得疹子了,真是晦氣!”福嬤嬤仗著資曆老,一直出言不忌,“這副樣子隻怕冒犯菩薩!”
一時,旁邊響起許多道低低的議論。
蘇雙月沒做聲,任由她們說去,隻是看阿霽對她擠眉弄眼,煞是有趣,心情一下子變好了許多。這孩子雖然是薛凝所生,卻全然沒有薛凝的清淡沉鬱,反而喜愛鬧騰,見福嬤嬤倚老賣老地數落蘇雙月,居然心有不爽似的,窩在奶娘懷裏,卻拿小腳直蹬福嬤嬤。夫人喜歡這孩子,福嬤嬤有氣不能發,一張老臉憋得發青,蘇雙月見了,用扇子掩著臉,咯咯笑個不停。
“好了,七丫頭,你既然受了風寒,就在府裏待著,今日討個好彩頭,母親幫阿霽求個香囊。”
“是,母親。”何氏疼愛阿霽,蘇雙月自然欣喜。
淩霜院裏清風徐來,蘇雙月雙腿灌鉛似的,一回到院子裏,便倒在了床上。一覺睡得安穩,直到日漸西沉,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把她從美夢裏拉醒。
“蘇雙月!你給我出來!”
先是淩霜院院門處一陣劈裏啪啦的敲擊聲,緊接著,白芷白薇慌忙地跑過去,蘇雙月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簡直要從床榻上一躍而起。
“叫你們姑娘出來!!!”
整個院子裏都是蘇恬柔囂張的招呼聲,令蘇雙月驚奇的是,白芷白薇居然沒有把這個瘋女人擋下來。蘇雙月雲淡風輕地走到院門前,先是見到炸了毛的蘇恬柔,再一看,她身後還有一群家仆。
“多日不見,還帶了一群人來熱鬧,四姐這麽想念我啦?”盡管被攪醒了滿腹怨氣,蘇雙月還是雲淡風輕的,她發瘋便發瘋了,她還懶得與她做跳梁小醜。
“姑娘……”白芷白薇遞了個難堪的眼色,蘇雙月還不明白她們都意思,立刻被蘇恬柔打斷了。
“哼,我還以為你做賊心虛呢,終於敢出來了?”
蘇雙月看向她身後,淡淡地問,“誰是賊?誰心虛?四姐這是什麽意思?撿著一個主母不在的日子,好拆了我這淩霜院呢,還是賊喊捉賊來了?”
“你——”蘇恬柔氣得雙唇發抖,扭頭,尖聲喊道,“你們,都給我仔細地搜,一處也別錯過了!”
蘇雙月這一打量,才發現她身後的人不像是府裏的家丁,倒像是——蘇瑞年養的府衛。
“等等!”蘇雙月伸手攔住她,盯著她的臉挑眉,冷道,“四姐還沒說明白呢,這淩霜院是我的,不問我的意思,這就要上房揭瓦了?”
“她說不清楚,我來跟你說可好?”一道聲音插入兩人之間。
蘇雙月渾身一凜,“父親!”再看蘇恬柔,她眉角上揚,滿眼都是挑釁。
“若是父親要查女兒的院子,女兒也沒有拒絕的意思。”蘇雙月放開了蘇恬柔,“不如父親坐下來飲一杯茶,再告訴女兒這是怎麽回事,如何?”
蘇瑞年臉上閃過一絲刻薄,立刻轉為平靜。
“你們都在院外等著,沒我的指令,誰也不許進來。”方才正要暗示她家姑娘,院門外的,果然都是蘇瑞年培養的府衛,這陣仗,足足讓白芷白薇都說不出話來。
“父親——父親請坐。”雖然心裏沒什麽情緒,蘇雙月卻是恭敬地朝蘇瑞年福身,隨後便要去沏茶。
“不必。”蘇瑞年臉色黑炭一般,嚴肅至極,吐出的兩個字,讓空氣都沉凝了下來,“柔兒,你把你所見所聞說出來。”
後麵一句話,頗有一副他鐵了心罩著蘇恬柔的意思,蘇雙月微不可聞地冷笑了一下。
“是,大伯。”蘇恬柔微微揚起臉,“我昨夜做夢夢見了祖父,祖父說呀,有人在府裏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恐怕給府裏帶來災禍呢。”
蘇雙月冷諷了句,“無稽之談。”
“做夢?”蘇瑞年頓了一下,“你不是說親眼所見麽?”
“伯父恕罪,的確是我做的夢,”查看了一眼蘇瑞年微變的臉色,蘇恬柔嬌弱道,“祖父之言可比我的話可信呀,我是怕大伯不相信我,故而才這般和大伯說。”
“好了。”蘇瑞年本就信神佛的,不耐地打斷,“是不是真的,查了這院子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