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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設計離宮

  清安愣了一下便道:是,姑娘。”一麵說,一麵示意司樂坊掌事退下。


  蘇雙月看向庭院中飄進來的秋海棠花瓣,一瓣一瓣泛著溫潤的色澤,盡管離開了海棠樹,卻依舊明媚生動。


  離開……或許她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蘇雙月淺笑盈盈的從右耳摸下一隻耳環來,凝視著手心耳環許久,像是下了個重重的決心,看著醫書旁酒杯裏迷迷晃晃的色澤,眸子似酒色晶亮,彎唇一笑,而後端起酒杯,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


  司樂坊掌事青閬雖然隻是個七品女官,算不得多大的分量,可究竟是宮裏六局的女官旨之一,怎麽說也是受大小宮婢敬重的,在麟華宮無緣無故就受了氣,還得等到蘇雙月氣消了才能教她練舞,心內氣結,卻礙於麟華宮今天人多眼雜,不好發作。


  “去看看你們主子好了沒有,還真要我在這兒等她睡醒不成?”青閬在庭院裏踱步了好一陣子,快把憂心如焚的眾人都晃暈了,才近乎命令地開口。


  清子給了清安一個眼神,當下的法子,也隻有進殿去叫醒蘇雙月。


  “姑娘,姑娘?”清安極其溫柔地推了推蘇雙月的胳膊,“姑娘,青閬姑娘和廣明宮的公公都在等著呢,你這麽耗著也不是辦法,皇上始終還是會來,事關重大,要是違抗了皇命,可就會牽連麟華宮、廣明宮、司樂坊三宮裏的人哪!”


  她又推了好幾下,蘇雙月卻隻是躺著,沒有動。


  “姑娘?”她這才發覺,盡管透著幾層茜紗布料,蘇雙月的胳膊還是詭異得發燙。清安不放心,將手搭上她額頭,頸窩,不由得驚叫了出來,“姑娘!!”


  “癢……”蘇雙月似乎緩緩轉醒,惺忪著半睜開眼睛,卻是不停地撓著手背,“好癢……”清安又試著叫了幾遍,發覺蘇雙月像失去意識一般,隻顧著喊“癢”,全然聽不見她說的話。


  清安見狀大驚,驚慌失措地邁步跑向殿外。


  “快!快叫太醫!!”


  太醫趕到的時候,蘇雙月才勉強有了意識。


  之前她對薛凝說過這藥是有副作用的,現在自己用才明白,這藥藥性極強,副作用也極其強烈。不過是一兩個時辰而已,她已經有些頭腦混沌,渾身發癢是真的,明明告訴自己要克製住不去抓撓,可太醫一來,該做的戲還得做全。


  蘇雙月醒過來,怔怔地望著頭頂西府海棠的紋飾,頭腦一片空白。


  “姑娘可感覺好些了?”身邊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


  蘇雙月略支起身子,清安立刻上前將她扶起坐在榻上。她這才看清,床榻邊已經候立了好幾個太醫。


  “勞煩幾位大人了。”蘇雙月弱聲說著,便要下榻起身行禮。


  “姑娘真是折煞我們了。”幾位太醫立刻阻止。


  蘇雙月這一掙紮才發現,自己手腕上已經出現了一塊一塊青紫的於傷,在裸.露的青紫色皮膚上,赫然是大片大片的水泡,觸目驚心。


  看見傷痕的一瞬間,就連蘇雙月也有些愣住了。


  “姑娘放心,這病……雖然來得蹊蹺,可有太醫院的幾位元老在,醫治好姑娘想必是不在話下的。”為首的一個老禦醫麵上露出難色,但嘴裏說的卻是最常見的那一套。


  醫者為大,這一瞬間,蘇雙月隱約看了眼幾位禦醫,損了幾位老禦醫的名聲,真是有些對不住了。


  宮裏情況亂成一片,她索性不再去想,雲淡風輕地,又躺下了。


  這邊,李公公已經馬不停蹄地把病情一一稟報了獨孤陵。


  “急症……依你看,太醫院那些老家夥說的話,有多可靠?”獨孤陵眉心緊皺,“要真是醫治不好,我就取了他們的老命!”


  “皇上息怒。人命天定,如果真的姑娘挺不過這一關,隻能怨她福薄了。”


  李公公長歎了一口氣,道:“太醫的話,心也可,不信也可。都是要掉腦袋的事,老奴不敢妄加猜測。”


  獨孤陵沉吟片刻起身:“朕要去麟華宮親自看看。”


  “恭迎皇上。”


  麟華宮外突然響起了一片的敬畏聲。


  蘇雙月在這陣聲響中被驚擾醒過來,微微睜了睜眼,突然很惡趣味地想,獨孤陵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還會怎麽想呢?想到這裏,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又重新閉上眼睛,聽著自殿門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著她漸漸清晰的心跳,慢慢沉穩下來。


  “皇上,您還是不要靠近這裏……”一個禦醫見獨孤陵走過來, 擋在床榻前攔住。


  “滾來。”獨孤陵怒氣騰騰地將他掀翻在地,而後,終於見到了,睡在床榻上,已經幾乎認不出來的蘇雙月。


  蘇雙月靜靜地躺著,渾身布滿了青紫色的斑痕,而一片片水泡,像爬行在斑痕上的一張張蜘蛛網,猙獰可怖……昔日清瘦精致的一張臉,今日看來,隻剩觸目驚心的可怖……


  獨孤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時間隻覺得腸胃中有什麽在翻滾。


  不遠處,清子清安正相對抹眼淚。


  “皇上還是別靠太近……”最臨近的一個太醫提醒,“這病太過蹊蹺,現在還未查明,隻怕如果是什麽傳染病……”


  “傳染病?”一道虛弱的聲音忽然插進幾人之間。


  下一瞬,猝不及防的,蘇雙月驀地拉住了獨孤陵的衣袖——


  “啊!!”獨孤陵心內一驚,甩開前牽住他的一隻孱弱的手,彈跳一般地邁開幾步。


  蘇雙月幽幽轉醒,眼神一黯:“皇上……皇上厭惡雙月了?”


  聲音本是極盡魅惑的,然而從這具令人驚駭的軀體中說出來,一字一句,都如同鬼魅般,嘶啞,空洞,又帶著無盡對蠱惑力。


  獨孤陵被她發出的聲音唬了一跳,指著床榻上的人,眼睛發直:“柳……柳……”眾人雖然不明白,卻連忙扶住將要暈倒的獨孤陵。緩了好一陣,獨孤陵才喘過氣來。


  “皇上怎麽了?”床榻上的聲音又恢複了清冷。


  這才是蘇雙月的聲音。那剛才是?獨孤陵晃了晃頭讓自己更清醒,心裏默念了好幾遍蘇雙月的名字,敢要撥開太醫再去看一次,卻終究不敢再靠近床榻了。


  一個小公公遞過來一杯清茶,獨孤陵漱了口後坐在麟華宮內,這才慢慢回神。隻是自從有了那片刻的幻聽,他總覺得床榻那邊有一雙陰冷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伺機而動,隨時等著爬起來要剝盡他的皮肉,飲他的血……


  盡管殿中已經有了數十個人,獨孤陵還是難以心安,“來人。”


  “皇上有何吩咐?”


  “這裏不吉利,立刻請一個得道高僧來作法,去掉雜碎濁物。”


  “這……”應該太監走過來,提出了質疑,“姑娘的病症與先前薛貴人的極其相似,若皇上同意讓太醫院醫治,興許太醫院能找到根除病症的法子,倒時候別說是姑娘,就是這宮裏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醫治。還請皇上三思!”


  我造的毒藥,也是能輕易醫治的?蘇雙月淡淡地腹誹,太醫院的人還真是迂腐。遍身如同蚊蟲撕咬的瘙癢,蘇雙月發瘋般克製自己不抓撓。她現在隻等著獨孤陵徹底放棄她,把她丟棄出宮的那一刻,才是她真正自由的時候。


  “糊塗!!”獨孤陵勃然大怒,當即對著太醫甩了個耳光,“她的性命豈是你能玩笑的?耽誤了她的病情,我要你們太醫院陪葬!”


  幾個時辰後,禦林軍還真的從宮外找了個承恩寺的得道高僧,帶進了麟華宮。


  承恩寺住持圍著麟華宮和蘇雙月的床榻各走了兩趟,才對著獨孤陵行禮。


  “依你看,這件事因何而起?”


  “因怨念生病症。”僧人毫不避諱,別的卻不肯多說了。獨孤陵陷入沉思,當即相信他是得道高僧,便把作法的事也確定了下來。


  再一次醒過來是因為殿裏飛舞的火把。


  蘇雙月做了個很長的夢。夢境裏,各種景象化作奔騰而過的火焰,把一切都卷了個幹幹淨淨。她猛地醒過來,發覺自己出了一身汗。


  不知是因為火光的熱度,還是因為夢境。


  火光躍動,像一條條蜿蜒著盤踞在麟華宮內,還吐著信子的的巨蛇。在巨蛇的囂張遊.走中,明明滅滅的一片,如此詭異的景象,照得獨孤陵冷硬的臉龐更加清晰。蘇雙月抬眼看清了他的神情……也是憤恨。


  她的目光從他猙獰麵孔一寸寸猶疑,最終落在了他手中的畫像。


  畫像上是一個巧笑嫣然的女子,和她夢境裏的身影,九成相似。她有些想看明白畫像上女子真實的麵容,目光一寸寸跟過去……最終,一同掉進了火焰裏,燒成灰燼。


  “皇上……”李公公也是一驚,見到木箱子裏一些舊物,欲言又止。別說不明白這些舊物是怎麽來的,就是皇上為什麽要親自畫這畫像,也是匪夷所思。


  蘇雙月茫然地看著這一場“法事”,耳邊是木鈴聒噪的聲響,她緊攥著手指 ,最終所有憤恨都化作一絲冷笑。


  法事結束了。


  “姑娘……”是清安走了過來,雖不忍看她,卻為她掖了被角,“皇上已經走了,讓姑娘好生修養著,待姑娘病好,他便過來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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