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追蹤箭法(2)
好半晌,石鏗才率先開口:“敢問王妃,這箭法叫什麽名字?”
穆安一笑:“追蹤箭法。”
“好的箭法不是一蹴而就的,千錘百煉方才能見到一點點成果,追蹤箭法比你們想象的都要困難許多,短時間內想要練成是不可能的。”
石鏗生怕穆安反悔,一擼袖子,插嘴道:“王妃放心,兄弟們什麽苦都能吃,什麽困難都能克服。”
追蹤箭法對於思維的敏捷度十分的高,在瞄準目標的同時,必須以空氣氣流,風向等外界因素為基準。
看到將士們眼中充滿的希冀,這種沉甸甸的希望一股腦壓在身上,欣慰之餘穆安也隱約擔憂。
“我當然相信你們”,穆安精準的目光從這一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以後你們就叫千射隊吧。”
一群糙漢子現在就兩眼放光覬覦著穆安的箭法,管它叫什麽名字,連連點頭。
北大營千射隊,在秋末的這一刻徹底成立了。
接下來,整整三日,穆安都泡在校場,同百名弓手形影不離,以石鏗為首的將士們對她五體投地。
蕭辭好像也在同奚九忙什麽事情,穆安隻有每晚能同他纏綿一會,其他時間壓根見不到人影。
“王妃,成了!”石鏗開懷的跑過來,拱手:“盡數一半的人已經可以二箭追尾,果然同王妃所說,如此一來,箭矢的威力更大,射程更遠了。”
穆安笑了一聲:“那是自然,想要學好追蹤箭法,最基本的箭術一定要精,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兄弟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等著王妃前去檢驗。”
“走!”
穆安到的時候,五十名弓手已經蓄勢待發,等穆安一進入他們的視線,石鏗一聲令下:“射!”
眼前的白日晴空驟然間好似烏雲蔽日,萬箭齊發,以睥睨無雙的速度接二連三射了出去,五十米之內第二隻箭以飛快的速度追上破開,接著是第三隻……
百米之外的箭靶紛紛在同時掉落,分崩離析,可見鐵箭的威力之大。
穆安忍不住鼓掌,她知道整整三日,這些將士不眠不休,他們的優勢比穆安想的要更加堅毅。
得到穆安的讚許,將士們開懷大笑,石鏗一瞬間有些眼眶發酸,這些年他們試了無數種方法,大梁的箭術始終差了大齊一頭。
他們心下清楚,若是將來兩國開戰,因為箭術落於下風,他們將會失去多少兄弟。
突然,石鏗就地一跪:“多謝王妃慷慨傳授。”
“石大哥你這是做什麽?”穆安拉了兩次都沒將石鏗從地上拉起來,隻好作罷:“你快起來,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果然,這句話比什麽都管用,石鏗被北風迷了眼睛:“王妃,這一聲石大哥卑職承受不起啊。”
穆安:“哪裏有承受不起的,這三日在校場你和兄弟們處處照顧著我,稍微有點風沙太陽就偷偷讓人幫我擋著,說好了讓我教你們,卻怕我累著,隻看一遍就埋頭苦練。我又不是瞎,這些都看在眼裏。”
這些笨拙卻又小心翼翼的方法,石鏗沒想到穆安都知道,一時間有些呆,杵在原地半天,才不好意思的往衣襟上擦了擦手:“能遇到王妃,是弟兄們的福氣。”
轉了一下發酸的脖子,看著樂此不疲,抓緊訓練的千射隊,穆安笑道:“相遇本就是一場緣分,能讓追蹤箭法傳承下去,也是我的福分。”
畢竟她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像北大營這般摸弓了。
石鏗不會太說話,聽聞不免落寞:“王妃放心,基本功將士們每天都練,等大家都練紮實了,追蹤箭法定會不負王妃所望。”
“嗯”,微微點頭,穆安道:“先不要著急,若是從一開始就練習追蹤箭法,反而會適得其反,讓弟兄們先把控箭練好。”
“是”,石鏗頓了一下:“大家知道王妃在北大營待不了多久,畢竟這種地方也不適合王妃久待,明明知道在王妃離開之前肯定練不好,但就是想拚盡全力給王妃看看,免得到時候遺憾。”
穆安有片刻的沉默,不知為何,她有些難受。
不忍心再去看眼前密密麻麻的箭矢伴隨著將士們或喜或悲的呐喊,穆安隨便叮囑了石鏗幾句,轉身就離開了。
石鏗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了,原地內疚了好久,可又不敢追上去解釋。
穆安難受的不是因為看不到千射隊奔赴成功的那一日,而是不想讓自己在一群“毫不相幹”的人心裏太過重要。
顯而易見,如今在千射隊眼裏,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必不可少的存在,他們笨拙又小心的照顧她的情緒,一點點的改變希望她看到。
這種人與人之間莫名的聯係一旦深了,就一時半會扯不斷了。
悶著頭回到營帳,手剛剛搭上厚重的簾子,裏麵就傳來了蕭辭沉悶的聲音。
“準備的如何了?”
奚九:“王爺放心,大齊使臣三日後離京,末將已經暗中將人放了出去,都是親信之人,到時候鄭宗林的性格,肯定會中計。”
蕭辭像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穆安沒聽清。
奚九繼續道:“王爺是覺得皇上知道了大齊使臣來京的真正目的,就會避而遠之嗎?”
蕭辭:“你在擔心什麽?”
“齊國君強勢,末將擔心此舉會惹怒於他,大齊公主是齊國皇室的珍寶,在京城受了辱,兩國邊境形勢會愈發的緊張,若是齊國軍率兵壓境,怕是對百姓不利。”
蕭辭看了奚九一眼,篤定:“齊國軍確實強勢,但是他不會輕易出兵,如今齊梁兩國旗鼓相當,一旦開戰,隻會讓隔岸觀火的大涼坐收漁利,而相對於我們,大涼距離大齊更近一些,掃蕩而過,受災的隻能是他們。”
“而趁著這段時間的割據,大涼也必定損傷兵力”,奚九豁然開朗,接道:“所以齊國軍沒有對抗大涼的萬般把握,是不會輕易同我們出兵的。”
“對”,蕭辭淡淡道。
看到營帳周圍陸續有將士經過,穆安也不好太過惹眼,抬步進去,明顯蕭辭和奚九都驚了一下。
奚九拱手就退了出去。
蕭辭站了起來,自然而然的接過穆安手中的血日,沉聲:“你都聽到了?”
“咦,你怎麽知道?”
“沒什麽能瞞過本王”,蕭辭輕彈了穆安一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穆安捏了捏自己的臉……她也沒有把心事寫在臉上啊?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呢。
言歸正傳,穆安撩衣坐下:“你是準備對付大齊使臣嗎?”
她略微有一點忐忑,畢竟還有一個薑雪在海潮閣關著呢。
眼瞼低垂,既然穆安知道了,蕭辭也不打算瞞著她,點頭:“嗯。”
就在這時,穆安突然嗤笑一聲,她抬起下巴衝方才奚九離開的方向指了指,道:“你方才對奚將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信,我不信的。”
“唔”,輕歎一聲,蕭辭好像早就料到了穆安會這麽說,隻是稍微掀了掀眼皮,竟然有幾分笑意的盯著穆安:“那你說說,哪裏不對?”
穆安被他這詭異的表情涼了一下,這人怎麽現在在她麵前越來越沒個正經了。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齊國軍不算個穩重能忍的人,他第一次第二次可能是有所顧慮,派兵嚇唬著玩玩,可第三第四次就不一定了,我猜測若是大齊使臣遭遇不測,兩方的矛盾一旦激起,他一定會出兵。”
蕭辭低低笑了一聲:“夫人繼續,本王聽著呢?”
白了他一眼,穆安心口微熱:“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所以,到時候齊國軍才不管什麽大涼,據我所知,齊皇後是個厲害的人,她曾數次前往大涼談判,所以大涼會不會坐收漁翁還是一個未知數。”
這怎麽看都是一場賠本的買賣,最後受災受難的還是大梁百姓。
穆安實在不知道蕭辭為何還如此淡定。
“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被齊國軍一封書信嚇得隨便往九方居塞人。”
“那是他膽小”,蕭辭歪了一下頭,故意提聲:“夫人是覺得本王比不過齊皇後?”
“……”,眉心一鎖,穆安抬頭:“所以你有辦法說服齊國軍?”
“不是說服,是壓製!”
蕭辭就喜歡看穆安這種無可奈何又分在羨慕的神情,他頓聲:“借助齊國軍之手,方能掣肘皇上一段時間,他實在太不懂事了,西大營如今盡數都是蕭坤從邊地帶回來的人,整個營地烏煙瘴氣。”
這裏不是蠻荒無人的邊地,是無規矩不成方圓的京城,朝堂和北大營再被這樣攪和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同一盤散沙沒什麽區別了。
蕭辭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有心無力了,他目前榮幸的成為了這樣一盤亂沙的敵人,一方麵要護著想護的人,步步為營暗中後撤。
一方麵還想給蕭晟淵一點教訓,而齊國軍就是最好的一顆棋子。
棋局未定,輸贏另論。
穆安被徹底說服了,她悻悻的問:“既然你都計劃好了,那這個冬天能在京城安穩的過了,對嗎?”
蕭辭:“能。”
隻要齊國軍興勢衝衝要對大梁動手,蕭晟淵他就隻能先留著蕭辭。
真好哇……穆安還以為過不了幾天太平日子了呢。
不曾想某人憑借一己之力將安穩的生活一日日的延長,她不知道,蕭辭隻是因為她無心的一句“好想在京城同你一起過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年”,單單因為這句話,他便著手將謀劃不周的計劃提前。
這個冬天的年他一定要陪穆安在紛鬧的京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