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薄情寡義
所有人好像都失憶了,百草堂曾經有幾個凶巴巴的姑娘,一遍遍的叮囑聽不懂藥方的人該如何服藥,不厭其煩的用通俗易懂的方法奮力救治他們,如今樹倒猢猻散。
在這緊要的關頭,金錢的驅使下,尋著惡臭味而來的全然忘記了曾經的救命之恩。
穆安真真切切將“薄情”這兩個字看到了極點。
南宮端了一壺熱茶進來:“公子,王妃去刑部了。”
“她還真是快”,玉骨扇存毫不展的放在桌上,沈行白凝視著窗外,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在扇骨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自怨自艾:“幸好老頭子不知道我回來了,不然我夾在中間,豈不為難?”
吊兒郎當還是沒一點正經的樣子,沉悶了許久的茶樓這兩日又開始營業,雖然幾乎沒什麽人,可南宮就是覺得死氣沉沉的茶樓又活了過來。
“嘻嘻”一笑,南宮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公子當真不回府中去看看?畢竟上次擅自離開老爺氣的不輕,還有小姐也很擔心公子呢?”
“嘁——”,沈行白換了姿勢,翹著二郎腿,輕巧的茶盞在手指尖玩轉:“隻要沈行怡不闖禍,我不在,老頭子也靜心,我回去才給他添堵呢。”
南宮:“老爺是很喜歡公子的,他不過是擔心公子,想要公子有個好的前程罷了。”
“……前程”,沈行白低低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擺了擺手:“我不要什麽前程。”
功名利祿,他統統不在乎。
兀自歎氣,沈行白繼續道:“既然穆安都去找老頭子了,那我也不能袖手旁邊,明的不行,咋們就來暗的。”
南宮眼睛一亮:“公子,怎麽來?”
“過來”,給南宮招了招手,沈行白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什麽,南宮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猶豫片刻,才極不情願的點頭。
“聽明白了嗎?”
“哦……是公子。”
沈行白:“快去吧。”
——
不出穆安所料,一到刑部門口,侍衛遠遠瞧見王府的馬車,就驚慌失措的將她攔下。
苦癟道:“王妃請回吧,大人不會見王妃的。”
穆安涼涼看了周圍一眼,側身:“你們大人倒是算的準,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都親自來了,沈大人就賞臉見見。”
“……這”,侍衛憨憨一笑:“王妃?不好吧?”
“哪裏不好了?”
她話音方落,青簡一把冷冰冰的劍就橫在那侍衛麵前,厲聲:“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
礙於穆安的身份,侍衛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大眼瞪小眼,“眉目傳情”片刻,一個侍衛挑起大任,轉身進入通報。
穆安雙手環胸,定眼看著他,聽到身後的躁動,她一回頭就被人扔了一身菜葉子,臭雞蛋……
雪白無暇的裘衣粘上惹人厭惡的垃圾,那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漫上心頭。
青簡將隔空拋過來的“暗器”都擋了回去,回頭看到穆安慘兮兮的樣子一愣,喉嚨裏像是被人塞了一塊石頭,氣到梗塞,她艱難的開口:“小、姐。”
“沒事”,好整以暇的將胸前的菜葉子拍掉,穆安平靜的掃了一眼所謂正義的行凶者:“扔夠了嗎?”
被她幽深的眸光一一掃過,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眾人立刻鴉雀無聲,那眼神就像一方寒潭,平靜的毫無波瀾,可冰冷的寒氣卻肆意翻湧,一瞬間直擊眾人的骨髓,讓他們動彈不得。
刑部的侍衛大驚失色,吞了一口唾沫,立刻去疏散怨氣上天的民眾。
看到這一幕,穆安高聲:“讓他們聽著!”
侍衛不解的看向她……王妃莫不是吃錯藥了?
站在這裏讓人家羞辱不成?
臭雞蛋不知道是那個正義者扔的,穆安嚴重懷疑這玩意是從他祖宗輩一代代傳下來的文物……臭氣熏天,無可匹敵。
她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輕輕推開青簡,上前一步,審視眾人:“你們可知我是誰?”
人群中沉寂片刻,有人冷吸氣,也有人低聲啜泣,還有小聲嘀咕汙言穢語的……穆安一概充耳不聞,抬聲冷硬的又問了一遍:“方才不是大義凜然的很嗎,怎麽!連本王妃的名號都不知道?”
“……自然之道,攝政王妃”。
好半天,終於有個膽稍微大的“吱”了一聲,有人出聲,人群裏衝進耗子一樣斷斷續續的附和著。
“王妃又如何?王妃的命是命,窮苦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是……是啊,百草堂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殺人凶手還在逍遙法外,難道就不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嗎?”
“王妃娘娘夜裏能安眠嗎?”
“……”
有那麽一刹那,穆安從麵前這些氣焰越來越高,胳膊伸的越來越長,指尖甩的越來越快的人身上看到了一種潛質——做鍵盤俠的潛質。
不讓他們親自體會一下新科技,真是可惜了。
可惜歸可惜,鑒於他們的愚昧無知,人雲亦雲,穆安還是決定先同情他們。
惡言惡語麵前,高高在上的王妃好像隻是必然的掀了掀眼皮,麵不改色。
“今日在你們這裏我不是攝政王妃”,穆安突然寒道:“我就是百草堂的主子,你們心存惡意不就是因為百草堂是我開的嗎?我不解釋,也懶的解釋。”
見這個時候,王妃脾氣還是這麽好,就開始有人得寸進尺的打斷她:“所以王妃是承認利用百草堂豢養無情殺手的事情了?王妃豢養這些殺手的時候,可有想過,總有一日會牽連到自己?”
“對啊……”
穆安:“在你們眼裏他們就是一群冷酷無情的殺手?”
“不然呢?”
酸澀的笑了一聲,穆安幾乎用咄咄逼人的氣勢壓住他們,冷聲:“你們當中有多少人,多少孩子受過他們的恩惠?又有多少人在百草堂死皮賴臉的不走,就為了等那一劑速效藥,曾經救助過你們的,你們非旦不施以感激,尋著一點點空氣中的血腥,轉頭就要將他們逼上絕路,非要置於死地不可?你們說,如此相比,誰才是殺手!”
“若真的如你們口口相傳的那般冷酷無情,為何還會在百草堂日日為了你們的小疾小病勞心,你們隻當那是他們應該做的,何曾認真瞧過他們每一個人,薄情寡義四個字,足可見人心!”
“我知道百草堂出事,染病者無辜身死,你們一定要討個公道,可這公道就一定是在他們身上嗎?”穆安愈發的激動,她一想到青弦等人至今生死未知,她就恨不得將所有不分青紅皂白就唾棄她們的所有人就抓起來狠狠打一頓,嗓音愈發的冰冷,攝入人心:“摸著你們的良心,事發至今,偌大的京城可有人替百草堂說過一句話!沒有!”
“我當初為什麽要開百草堂?我想懸壺濟世,想讓所有人有病可醫,所以?是我錯了,是百草堂所有辛苦忙碌的人錯了嗎?”
久久沒人應聲,低低的啜泣聲此起彼伏,愈發的惹人心煩。
穆安也不想聽這些人無病呻吟,她抿了抿發幹的嘴唇,果斷道:“我相信青雲他們是無辜的,若是你們實在要恨,就將所有的過錯就歸咎於我,我會還大家一個公道,為無辜喪命的人申冤。”
“小姐”,青簡懵的說不出話來,她愣了愣,生怕這些人再暴動起來,傷害到穆安,將人拉到身後,低聲:“小姐,你沒事吧?”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短短片刻,臭雞蛋都已經凝固了,穆安覺得自己嗅覺失靈,她一臉漠然的站在原地:“沒有人一定需要被誰理解,你們如何想我又能左右什麽?他們不需要你們的肯定,因為你們不值得,而他們值得更好的。”
青閣的每一個人都是最好的,他們冰冷的僵硬的外表下,藏著一刻溫暖的心,一刻隻要稍微有人想捂一下,就會立刻暖起來的心。
眼前這一場鬧劇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挑撥,不然這些人怎麽會端端距離在一處,速度快的跟商量好似的。
不管背後挑唆者是誰,方才這些話都是穆安要說的,她要光明正大的為青閣正名!
汙糟的事就讓她抗下,隻有這樣,那些在深夜輾轉反側的罪惡感才不會將她壓垮!
人群裏有人低聲說了什麽,是道歉的話?還是自我懷疑的話?
穆安已經沒心情去聽了,沈德重終於姍姍來遲,不知道沈行白是否見過眼前這般滄桑的老頭子。
兩鬢的花白快要掩蓋黑色,他被穆安的落魄嚇了一個趔趄。
很少同穆安打交道,沈德重對於攝政王妃的印象還停留在傳說中。
“老臣見過王妃。”
“沈大人不必多禮”,穆安隨手將髒兮兮的裘衣脫下,冷風從袖子裏灌進來,讓她一個激靈,神智瞬間清醒,對沈德重恭恭敬敬一禮,她道:“我來探監。”
沈德重:“……”
隨著他往裏走,穆安麵無表情:“對於沈大人來說也有難度不成?”
沈德重搖頭:“老臣知道王妃要看的是何人,可是上麵下了令,沒有三王爺的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穆安凝聲:“蕭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