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我要你好好活著
“青簡你說什麽呢!”穆安不悅:“她跪了多久了?”
青簡別過臉,虛弱道:“一個時辰。”
穆安皺眉,那就是說青音一睜開眼就跪在這了,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怎麽受得了!
“起來!”
“起來!”
青音垂著頭,虛弱的身子開始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栽倒在地,穆安再次低身去扶她,青簡一步三踉蹌的起身,冷冷的站在床榻邊,盯著青音。
莫名的讓穆安心底發毛,歎了口氣,道:“若是你喜歡跪,就出去跪,別在王府跪!要是閑自己命大,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死了,別讓我看見!”
青音一凜,僵硬的抬頭,沙啞著聲,斷斷續續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你現在這樣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才是對不起我”,穆安沉聲:“昨夜一夜未睡,才把你從閻王殿拉回來,一醒來你就尋死覓活,算什麽?”
嗓子發幹發疼,青音低聲嗚咽,突然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巴掌,一點停下的意思沒有,像是要簡單粗暴的把自己打死,傷口崩裂,鮮血滋了出來,她感覺不到疼一樣。
……就像無間地獄裏自我審斷的小鬼,被下了詛咒。
青簡眉頭緊鎖,唇角緊繃,別過眼泛起一片迷霧。
穆安大驚,連忙拽住青音的手,厲聲:“你做什麽?瘋了不成!”
“對不起……小姐、對不起”,青音顫音沙啞難聽:“人是我殺的,青弦……姐姐是為了救我死的,其他人都是受我牽連的,青雲說的對,我就是該死,是我該死!”
青弦暴怒的厲聲厲詞尖針一樣戳在青音的神經裏。
“……你可以什麽!憑借你的冒冒失失,一腔孤勇,執拗偏狂嗎!跟著青雲,滾……”,青弦罵的對,她什麽都沒有,隻有執拗偏狂!
青音終於徹底垮了,漸漸從嗚咽變成了大哭,穆安心下一緊,胡亂的替她擦去眼淚,溫聲:“青音你還小,青弦是想保護你的,她不怪你,我們也不怪你,你要好好活著,隻有活著才能報仇不是嗎?”
“不是……”,青音說:“小姐你一定是怪我的,你怪我……青閣所有人都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我不值得被原諒,我不需要原諒!”
青音咳了一口血,使盡渾身解數把穆安推倒在地,艱難的爬起來就要離開。
突然,穆安肚子短暫的抽搐一下,像是一口氣沒上來,她怒道:“青音你回來!你這樣對得起誰,對得起我嗎!”
青音一趔趄,低聲答道:“青簡自知對不起小姐,對不起太多人,不給小姐添麻煩,自己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了斷,不會讓小姐見了傷心。”
“站住!今日你要是敢踏出九方居一步,我就當從未認識過你!青音你給我聽好了,隻有弱者才會逃避,錯了就是錯了,哪怕你死了你也是錯了,死亡隻會讓大家更恨你!”
穆安緩緩走到青音身後,深吸一口氣:“我之前認識的青音不是這樣的,她小小年紀便肆意張狂,王爺曾經同我說過,你要是好好修武,十年、二十年之後,定然難有敵手。”
“我一直都是信你的,青音……你可以重新拿起劍替青弦報仇,她要你好好活著,哪怕是背著悔恨,你也給我好好活著。”
穆安一直相信,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一死了之,終究不過一抔黃土罷了,帶不走這世間欠與被欠的一絲仇怨。
青音抬手觸摸了一下臉頰,不知是淚還是青弦死時流的血,燙的她指尖疼……很疼很疼。
她是殺手,是青閣年紀最小的殺手,她以為這輩子就同黑夜為伍相伴了,不曾想會把青閣每個人都狠狠的惦在了心裏,已經放不下了。
“小……姐”,青音張了張嘴回頭茫然的看著穆安,突然噴了一口鮮血直挺挺暈了過去。
穆安手疾眼快的將瘦弱的身軀接住,不由得紅了眼眶。
青簡過來,低聲:“小姐,我來吧。”
“幫我把她抬過去”,看著床榻之上麵色慘白的青音,穆安飛快的施了針:“她這次傷了內裏,怕是會對她以後習武帶來弊處,她本應該是個天才。”
青簡不語,靜靜垂眼看著青音。
不由得想起青音當年被丟進青閣的時侯,不過八歲的樣子,孤僻、倔強、陰氣沉沉的一個小孩,玩起手段來眉不變色。
青雲說:“青閣這次來了個狠的,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對血腥有著天生的瘋狂,對生死懵懂……”
穆安垂聲問:“青簡,你恨青音嗎?恨她莽撞殺了無辜之人,恨她害死了青弦。”
不知不覺,一句話讓青簡落了淚,她顧不上去擦,嘴唇微微顫抖,好半晌才搖搖頭:“我不恨她,不怪她,我是恨我自己。”
無盡的自責包圍著青簡,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是她沒照顧好青音,讓她錯手殺了不該死之人。
是她帶著青閣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殺蕭坤。
“小姐”,青簡說:“青音是為了救我才回來的,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她不顧一切提劍衝進來的樣子,她隻是怕…怕我死了…”。
看到青簡流淚,穆安驟然濕了眼眶,同青簡抱在一起,在她耳邊道:“你們都沒有錯,不是你們的錯。”
明月聽風安安靜靜的守在外麵,明月站在院子裏看著雪越來越大,整個九方居都被蒙上了皚皚白色,盯的久了,會覺得雙眼刺痛。
聽到開門的動靜,聽風一回頭就看到穆安神色不佳的出來。
“明月,幫她倆弄點吃的,青音傷的重,讓廚房熬點粥給她。”
“是,王妃”,明月頂著大雪傘都不打,轉身就去。
聽風跟上穆安:“王妃,你沒事吧?”
“沒事”,穆安搖頭:“蕭辭什麽時候回來?”
“兩日後,若是大雪封了路,恐怕還得在西北大營耽擱久一點。”
穆安說:“知道了,宮裏有什麽消息嗎?關於皇上,關於薑雪的。”
聽風點頭:“有。”
被穆安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麵紗扯掉,薑雪被毀的容顏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蕭晟淵耳朵裏,他親眼到賢淑宮看了薑雪,當即神色大變:“公主怎會嚴重成這個樣子!讓朕如何同齊國君交代?”
許淑賢跪在地上:“皇上要怪就怪罪臣妾吧,是臣妾沒照顧好公主,讓惡毒之人在眼皮子底下對公主做了手腳。”
“你是說攝政王妃!”蕭晟淵怒容乍現,原地踱步,焦慮都寫在了臉上。
許淑賢低著頭沉默。
“齊國君年後要重新派使臣來京,其一是為上次大齊密探的事向朕賠禮道歉,這其二就是齊皇後牽掛公主,特意派了身邊人過來!”
一個月不到時間,蕭晟淵不敢想象讓大齊使臣親眼看到薑雪現在這個樣子!
當即冷了臉:“將所有太醫都叫過來,務必讓公主恢複!”
謝良在門外應了一聲,立刻去辦。
“皇上”,許淑賢道:“公主怕是好不了了。”
關鍵是太醫院那群人什麽水平,許淑賢一清二楚,哪怕是醫術最為精湛的醫聖對於公主的毒都是束手無策的,不過用些沒用的藥讓她徒增痛苦罷了。
蕭晟淵:“大齊公主必須恢複如初!若是大齊使臣來之前,公主還是這個樣子,朕連你一並重罰。”
“……是”,許淑賢將意欲脫口而出的話咽下去,低低應聲,等她一抬眼見蕭晟淵已經怒氣衝衝的走了。
庭院裏大雪紛飛,李德全彎腰弓背要給他撐傘,卻被怒然的帝王拒絕,逃離似的飛快離開了賢淑宮。
蕭晟淵心情煩躁,分明雪天冷的很,他心口卻無端的熱,跟燒了炭一樣,燒的他想好好找個人訴說滿心糟事。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椒華宮門口,厚重的宮門落了一層平整無暇的雪,他不禁抬手就要將門推開,好像隻要一推開裏麵就會立刻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白沉香就會嬌柔的“哎呦”一聲,歡喜的過來挽住他,不像皇後那般時刻帶著不解風情的疏離,白沉香才不會呢。
隻要他說的,不管對錯,都會有人或笑或悲的輕言細語的寬慰他,會膽大妄為的在他懷裏撒嬌,千方百計哄他高興……
指尖被椒華宮的門鎖冰了一下,蕭晟淵突然清醒,帶著少年的哀色用力推了一把。
豈料門被雪封的有些僵了,沒推開。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突然就莫名的難受起來。
白沉香早就死了,椒華宮再也不會傳出笑聲,這偌大的後宮卻連一個相似的人都沒有,連一個知心調笑他的人都沒有。
李德全兀自歎氣,將傘撐過蕭晟淵頭頂:“皇上,該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蕭晟淵問:“貴妃的妹妹如何了?”
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白素素,李德全道:“三王妃有白府盡心盡力照顧著,一切安好,白大人透出消息,說三王妃肚子裏懷了龍鳳胎。”
眼睛微撐,蕭晟淵道:“當真?”
“看三王妃那肚子,倒真像是真的,若真是龍鳳胎,那便是喜事啊,奴先恭喜皇上了。”
蕭晟淵:“三王爺都不在,生了孩子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