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你就不想我麽
黑夜穹頂的海東青巡了幾圈,好奇的落在黑鬃背上。
靠著死樹小眯的黑鬃驚醒,撅了一下馬蹄,抖落掉背上的不速之客,很是挑釁的呼哧一聲。
它在等著主子回來,馬背上的汗液已經結成冰棱茬子,被它抖碎了,還不見主子回來。
卻不知道蕭辭正在床榻間同嬌妻顛鸞/倒鳳。
臥室裏情欲彌漫,被褥皺的不成樣子,風雨驟歇。
穆安從懷裏探出頭來,麵色緋紅,連眼睛都睜不開,蕭辭躬身,胸口的長疤結了痂,卻依舊醒目,添了幾分凶氣。
人卻溫柔的不像話,輕輕在穆安額頭落下一吻,將人壓在臂彎下,魘足的低笑一聲:“夫人辛苦了。”
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穆安精疲力竭的睜開眼,眼尾帶著求饒的淚珠,粉紅一片,睫毛輕輕顫著,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你怎麽來了”,她啞了聲,這會認真看著眼前的人,像他說的,什麽都顧不得了,指尖攀上那觸目驚心的滿身疤痕:“突然就來了。”
“想瞞著本王來莫幹山嗎?真當本王什麽都不知道”,蕭辭垂眼,滿是溫情,柔聲:“安兒,你就不想我麽?”
想,怎能不想。
親眼看著一個“蕭辭”死在自己麵前,她卻無能為力,她又想又怕,怕到了最後,自己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蜻蜓點水般的吻從眉眼一處處到鎖骨,蕭辭日思夜想,想的心都空了,他想把人狠狠地鎖在懷裏,仔仔細細的瞧,一定要瞧清楚了。
良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在心底紮了根,蕭辭才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情緒,沉聲:“瘦了,瘦了好多,本王的掌寸寸丈量,夫人不如以前圓了。”
嘴角抿著,披散著發,穆安半天說不出話,眼眶已經蒙了霧,不爭氣的就要哭出來,強忍著扯出一抹笑,低低的說:“我什麽時候圓過,分開時什麽樣子,再見時我還要什麽樣子,這般你才認得清。”
“傻子”,蕭辭說:“你怎樣本王都認得清。”
蕭辭踏夜而來,兩日的路程他騎著黑鬃,抄近道而來,不眠不休三個時辰。
驟雨過後,身上的風霜氣才漸漸消弭,他起身坐起來,深邃的眸子裏情誼綿綿,沉聲:“來的匆忙,不曾給夫人帶來什麽,勿怪。”
穆安沒想到蕭辭能來,他能什麽都不顧,抽身來看自己一眼,四目相對,什麽都不用說,亦什麽都說不出來。
天光微亮,他要走了。
“下次換我去丹城看你,等我送娘回去,我就來找你”,穆安戀戀不舍的貪婪那獨屬的味道,低聲:“你要等著。”
蕭辭:“本王等著。”
酣暢過後,驟然離了空間,大氅下緊緊相擁的兩人驚醒了黑鬃,他甩了甩馬蹄,回頭看了一眼。
“你……”,話未出口,山下的風霜便迷了眼,穆安一度哽咽。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說,想再好好看看蕭辭,不知為何,每多看一眼,心便多痛一分。
蕭辭好似知道她要說什麽,低頭溫聲:“別怕,我們重新開始,過去的,本王不念,我的安兒也不準念,該有的我們都會有,安兒想要的本王舍命都給。”
就像那個沒福氣的孩子,若是能堅持堅持,現在可能快要生了。
蕭辭盡量避免這個孩子,他不問,不說,便能讓穆安少一分痛。
眶著淚,穆安點頭:“我不念,更不要你舍命。”
晨曦普照,天際連了一圈的白。
蕭辭真的要走了。
穆安來不及說太多的話,被騰空抱上了馬,耳邊徒留風聲。
回時的黑鬃比昨夜來時跑的還要飛快,唯一不變的,就是那熾烈的胸膛。
遠遠瞧著營地,來往的人影綽綽,蕭辭不方便現身,將穆安放在稍遠處,抬手輕拂著後腦勺,說:“我要走了。”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也隻化成了一句:“務必小心。”
丹城之事,已經讓蕭辭心力交瘁,關於沐珣,隻他一個眼神,就告訴穆安,不要擔心,有他在。
多說無益,蕭辭當即不在耽擱,他得在無人發現之際回到丹城。
蕭然的背影遠去,黑鬃的馬尾甩在後麵,穆安佇立良久,覺得冷了才要進去。
後知後覺的雙腿忍不住發軟,渾身酸痛,走一步都疲憊的厲害,耳垂通紅,不知是不是冷風凍的。
還沒進營地,就看到許鄺從側麵出來,似笑非笑。
穆安每日能看到他在眼前晃蕩,就不會擔心涼都出事,回了一個笑,作勢就要離開。
許鄺迎麵上來,陰陽怪氣:“大家都找郡主呢?郡主這是去哪了?”
“這不回來了嗎?王世子擔心我嗎?”
“那倒不至於”,許鄺說:“不巧,昨晚起夜,遠遠看到郡主,本想過來說句話,一轉眼,郡主不見了?”
穆安皺眉,許鄺看到蕭辭了?
方一沉心,仔細一想,看到就看到,他能如何?
“夜裏黑,知道王世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穆安冷笑:“我不過出去走了一圈,王世子就東想西想,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自己怎麽脫身。”
涼都事敗,某些人正在氣頭上,見不得穆安好。
昨夜許鄺方出來,就聽到遠處的蹄聲,他愛馬,自己的坐騎便是涼都城獨一無二的良駒,單單聽那蹄聲,他就心神向往。
不巧,看到穆安小跑出去,等他追上去,偌大的夜,連個鬼影都沒有。
穆安回了藥材庫,明月當即撲上來,緊張兮兮:“王妃你去哪了?一大早不見人,急死我們了。”
“你猜。”
剛才還急著的明月驟然一喜,狠狠拍了旁邊的聽風一巴掌,歡聲:“看,我就知道主子來了,你和青簡還不信,怎樣,給錢給錢。”
“……”穆安指著自己,擰了明月一下,笑道:“好啊,膽肥了不是,拿我賭錢。”
聽風懶得理會明月,隨手掏了錢袋出來扔過去,對穆安道:“曆副領來從昨夜開始,一共來找了王妃五次。”
穆安抬眼:“副領人呢?”
“青簡說你在營地轉轉,他派人到藥材庫找不到你,現在正大肆滿營地的找王妃呢”,聽風緩聲:“知道王妃回來了,一會又該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厚重的咳嗽幾聲,曆猿頂著門框進來,看到穆安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鬆了口氣:“郡主啊,卑職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穆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拱手道:“給副領添麻煩了,去營地外走了走,晚上大家都睡了,便沒打擾。”
“郡主千萬別再往外麵跑了,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卑職可不能看著郡主出事”,曆猿嚴肅道:“卑職派幾個人跟著郡主,放心些。”
容不得穆安拒絕,曆猿已經調了自己的一隊親兵候在門外,繼續道:“郡主勞累了一夜,藥材庫準備的藥,卑職已經按照青簡姑娘的命令下發了,將士們感激涕零,謝郡主慷慨解囊。”
穆安眼尾還微微的腫著,唇角也是,一低頭,裸露的脖頸處幾抹紅,一也旖旎,嗓子還幹著,低聲說話澄澈的眸子裏都帶著濕漉漉的水波,後勁有些大,她站了半天已經有些撐不住。
兆暉隨後/進來,正好看到穆安垂眸,清點著剩餘的藥瓶,後勁的吻痕清晰可見,他一愣,闊然一步擋在曆猿麵前,給聽風使了個眼色。
聽風一愣,低眼一看,當即手足無措,悄然替穆安整理了一下衣襟,兆暉更是尷尬不已,杵在原地半天。
屋子裏莫名其妙的靜下來,曆猿推了兆暉一把,大嗓門一抬:“你擋著我了,同郡主說話呢。”
“……你說”,兆暉僵硬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握拳低低咳嗽一聲,瞥了聽風一眼更是無地自容,轉身溜了出去。
抬頭撞牆青簡,說:“王爺昨夜來了,讓王妃今夜注意些,別被將士們發現了。”
青簡蹙眉:“……什麽?”
兆暉落荒而逃,青簡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睜開眼穆安就不見了,起初還心急,明月眼珠一轉就說是他家主子來了,幾人憂心忡忡一夜,好在真是蕭辭把人帶走了。
可兆暉怎麽知道的?
青簡轉身進去:“小姐,夫人說,明日一早就走。”
“知道了”,穆安被明月扶著,愈發的疲累,心裏狠狠地把蕭辭這登徒子想了千萬遍,默默歎了口氣:“行了,先回去。”
曆猿點頭:“是啊,郡主先回屋休息,勞累了一夜,卑職都看在眼裏,感念在心裏。”
穆安:“……”
這話怎麽聽著不太對勁,一旁的聽風差點一口唾沫淹死,把自己窘成了茄子臉。
王楚君氣蔫蔫的,穆安去看過她,總覺得王楚君的眼神有些不對,她摸著自己的臉,試探著問:“娘,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王楚君輕搖頭,半晌才道:“蕭辭來過?”
穆安一怔,耳尖一燒:“哦。”
“大老遠的,他有心了,過段時間,你要是想去丹城,就去吧。”
穆安實在不明白,他們分明避開了所有人,怎麽大家好像都知道蕭辭來過了?
回到屋裏,扭頭問聽風:“你們昨夜都看到蕭辭來了?”
聽風搖頭,笨拙又生硬的岔開了這個話題,問:“王妃,主子可有其他交代?”
穆安坐回去,訕訕一笑:“來的匆忙,去的匆忙,什麽都沒說。”
“那主子今夜還來嗎?”
應該不了吧,來去得一夜,黑鬃也得休息,天氣那麽寒,多辛苦啊。
等明日到了十三部,和穆南均相聚,沒其他事,她便能暗中去丹城了。
正午剛過,曆猿狠狠罵了幾聲,點了一隊親兵就要走。
“幹什麽去”,兆暉走過來說:“這麽急的離營,發生什麽事了?”
曆猿一邊往外走一邊重著音:“探子來報,發現一隊大齊散兵,同世子那日追出去的裝扮如出一轍,一個時辰前在山道上露了頭,不像是剛來,這所龜孫怕是守了一夜,在守什麽人。”
兆暉一凜:“他們人呢?”
“奶奶的!”啐了一口,曆猿說:“往西邊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