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一忍再忍
“京城來的”,穆安拿過信紙,示意蕭辭先坐下,這才慢慢去看:“唔,意料之中吧,你想把武清文撤了,哪能那麽容易。”
蕭辭說:“人已經在府中養著了,偌大的朝堂,不是少了他武清文一個人就不轉了,照樣好好的。”
“話是這麽說,可……”,穆安放下那信,指尖拄在桌麵,歎了口氣:“你又要落人口舌了。”
“無妨”,蕭辭是一點都不在意的,想讓武清文安度晚年也是真心的,不想讓這盡忠一生的人,最後把命搭在朝堂上。
“你就是太不在意自己了”,穆安靜靜看著他,說:“誰知道被磨平爪牙的狐狸養精蓄銳過後,還會不會卷土重來,現在還想掀起風浪的,就是自斷後路,也不能慣著他。”
“浪掀不起來的”,蕭辭淡聲:“盯得緊著呢。”
沉默片刻,指尖輕點著那桌麵上的信,穆安忽地說:“要不,你先回京城一趟?”
“不成”,蕭辭想也不想的拒絕:“暫時還沒什麽事需要本王親自出手,得陪著你啊。”
“我又沒事,還能跑了不成”,穆安笑笑,黏著他說:“知道你勝券在握,可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像是在京城,我們漏掉了什麽一般。”
蕭辭垂眼,輕聲:“什麽?”
“說不上來,有些事情你越仔細的捋,它的前因後果就越是清楚,可不仔細想,又好似沒頭沒尾的結束了”,穆安抬眼道:“你說怪不怪?”
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蕭辭覆上大掌溫柔的壓了壓,道:“別多想了,沒事的。”
可能真是自己胡思亂想了,穆安搖搖頭,讓蕭辭自己決定,她還在等兆暉的消息,不能先行離開。
——
穆安這邊的疑慮暫且打消,蕭辭回了一封快信回去。
京城這邊想要收到涼都的消息,也得好些日子。
自上次蕭辭下令,讓武清文在府中頤養天年,沈德重躊躇許久,也想明白了,這事情對於如今的武清文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便連同諸位重臣做了決定。
碰巧沒兩天,武清文再次累倒了,宮裏的醫師去了一波又一波,生怕出個什麽岔子,眾臣抓緊時機,明裏暗裏在太和殿上一頓“威逼”,哪怕蕭晟淵再多不舍,也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武清文被新一代的寒門文臣送下朝堂。
屬於那個對抗不休的時代徹底結束了,象征著京城徹底拉開了新的序幕,一個不怎麽需要即位皇帝的序幕。
蕭晟淵敢怒不敢言,他隻能忍著,下了朝就覺得頭昏腦熱,多半是鬱結於心所致。
謝良匆匆請了醫聖入寢殿,自己就在門外候著。
京城的巡防已經大換血,現在都不是謝良的人了,他如今也是跟著蕭晟淵吃苦,過去的鋒芒都藏了不少,對誰都得恭恭敬敬的,哪怕一個小小的諫言文臣,他都不敢得罪。
就一起忍著吧,總會忍出頭的。
好在手底下的禁衛軍還有能用之人,可以替蕭晟淵辦某些事,還能再撐撐。
醫聖仔仔細細給蕭晟淵把過脈,敬道:“皇上身體無事,不要過於操勞了,勞逸結合,休養小半個月就好了,頭疼是思慮過多導致,皇上適當的緩緩便可。”
蕭晟淵瞬間變得陰氣沉沉,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是在揶揄他!
還過於操勞?現在的他何曾操勞過了?帝王之事都讓別人代勞了,他這般還有什麽意思。
忍了忍,蕭晟淵擺手:“出去。”
“是,陛下好好歇息”,醫聖起身:“臣告退。”
目送著醫聖走遠了,謝良才進來,見蕭晟淵一口氣差點不順,趕緊奉茶過去,低聲:“皇上別多想,龍體要緊。”
“朕……咳咳!”蕭晟淵抬頭,眼底就剩下半麵的生氣了,雙目睜圓,道:“左相身子如何了?”
“皇上勿要擔心,這半年來,左相的身體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確實快到極限了。”
“上次也是這般說的,可最後還不是挺過來了嗎?”蕭晟淵硬聲:“朕還想在太和殿上看見他,傳令下去,朕要親自去慰問左相。”
蕭晟淵想出宮,今不比昔,難度有些大,謝良想了想道:“皇上,還是臣代皇上去一趟吧。”
“你能替朕把這天子做了嗎!”蕭晟淵陡然淩厲,從桌邊站了起來:“這次,朕就要親自去看望左相,誰也別想攔。”
謝良低了聲:“是,皇上想去,自然沒人敢攔,臣隻是怕皇上出宮會遇到危險。”
“危險?”冷笑一聲,蕭晟淵道:“哪裏有危險啊,出不去才危險呢,繼續在憋在宮裏,朕就要憋死了。”
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蕭晟淵真的快要受夠了。
謝良不敢耽擱,還是趕緊去辦了,不由分說,多半會被眾臣否決。
又咳嗽了兩聲,蕭晟淵頭又開始疼了,他都懷疑這醫聖是不是也在害他,回頭想想又覺得沒必要,他那好皇叔就想看著他痛苦,並不想要他的命。
揉了揉太陽穴,重新坐回去,蕭晟淵緊鎖眉頭,問道:“怎麽樣,知道攝政王人在哪了嗎?”
知道自己辦事不利,謝良當即半跪在地:“皇上責罰,臣沒有辦法查到攝政王的行蹤。”
緩緩閉上眼,蕭晟淵苦笑一聲:“那攝政王妃呢?”
謝良繼續搖頭:“攝政王妃從逃離京城後,就徹底失去了蹤跡,除了後麵在軍中出現過,再無她的消息。”
“好啊……好啊,一個個都藏的這般深,總要回來的吧。”
蕭辭一定還會回來的,蕭晟淵堅信,這一天或許並不遠了。
隻要再堅持小半年,等許淑賢誕下皇子了。
讓謝良趕緊去準備,蕭晟淵想要出宮,他要最後再見見武清文,趁著午間,又帶著李德全往許淑賢宮裏去。
一如既往的,宮門開著,早早就等著他了,蕭晟淵抬步進去,到了寢宮門口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許淑賢出來行禮,分明還是之前那個人,甚至連身上柔和的衣裳都沒變,永遠那麽大氣端莊,可無端的,蕭晟淵覺得眼前的人好似一點一點的在變。
“給皇上請安。”
“不是都說了嗎,不用見禮的”,蕭晟淵扶著許淑賢坐下,說:“怎麽就不聽呢,好好歇著就是,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的。”
日子久了,這些話許淑賢天天聽,她也煩了,無動於衷道:“總歸禮數不能丟,臣妾向皇上行禮是應該的。”
“勸不動你,那就依了你”,瞥向許淑賢的肚子,蕭晟淵微微一笑:“今日胃口怎麽樣?”
“今日還好,早些時候吃了不少”,許淑賢說:“皇上不用每日都問的,若是不舒服了,會讓宮女傳話的。”
“那怎麽行,可得讓身邊人伺候好了,現在就你的身子最重要了。”
看著許淑賢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這個過程,蕭晟淵無比的細心。
每日來小坐一會,說幾句尋常夫妻之間的家常話,許淑賢再看著蕭晟淵喝一口茶,這才送著人離開。
蕭晟淵前腳剛走,曾鳴後腳就倒掉了杯子裏剩下的茶水,親手洗了杯盞才在一旁候著。
“如何?有消息傳來嗎?”許淑賢看著門外,淡淡的問。
“回娘娘,還沒有”,曾鳴說:“以後的消息,也很難傳回來了,我們按照最後的計劃行事便好。”
“本宮怎麽也不會想到,大齊會敗的這麽徹底,真是廢物呢。”
她這話說的很平淡,已經被一而再的打擊磨平了最後一點的角,人一旦沒什麽太大的希望了,自然也不會有太多的失望。
曾鳴微微一愣,才道:“娘娘不要灰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嗎?”許淑賢收回目光,不由得捏緊了掌心,自問自答道:“是啊,會好起來的,把茶盞洗幹淨,準備明日皇上來要用的茶水吧。”
曾鳴說:“是。”
蕭晟淵每日來都要喝茶,就這樣,一日也沒落下,許淑賢在茶水裏加了點東西,每日喝這麽一點,醫聖都查不過來。
她低低的說:“這樣……也挺好的。”
猶記得大齊慘敗的消息傳回來時,許淑賢驚愕之下,動了胎氣,受了不少的罪。
大齊用了那麽卑劣的手段,最後連個雁回關都沒破,又有什麽用呢?
她一直在等齊皇後的消息,一月、兩月……一直到現在,這是她同齊皇後之間的約定,若是半年之內,斷了消息,那便讓許淑賢孤注一擲,直接殺了蕭晟淵。
大齊現在岌岌可危,唯一能扭轉戰局的籌碼就在她身上了,許淑賢又怎麽能手軟呢?
她不會的!
蕭晟淵頭疼了一晚上,次日忍著劇痛去上了朝,群臣果然不願意他出宮,在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拒絕。
“左相鞠躬盡瘁一生,數次病重,朕一次都未去瞧過,以左相的身子,他還能再臥床幾次呢?你們說讓左相安然養著,不再涉朝堂之事,朕都允了,還要如何?”
“左相已經好多了,臣知道皇上掛心,可出宮一事還是不妥。”
“ 有何不妥?”蕭晟淵站了起來:“朕若是不去看望左相這一次,終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