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 以待來日
晚上雨勢小了些,沐珣也收到了兆暉的信,不免擔憂。
“怎樣,同安兒商量過了嗎?”看著一旁正襟危坐的蕭辭,沐珣皺眉道:“沒說?”
蕭辭:“沒有。”
“我就知道”,沐珣歎道:“城外漫雨,一時也走不了,你在想想吧。”
蕭辭燙了一壺熱酒,給沐珣斟了一杯,問道:“六殿下如何?”
頓了一下,沐珣道:“挺好的。”
“那便好”,見如今的沐珣,就不由得讓蕭辭想起,之前的蕭晟淵也挺好的,他對誰都是一句挺好的,可後來呢?
知道蕭辭擔心什麽,沐珣喝了他的酒,拍著桌麵道:“真挺好的,再說了,還有溫子俞在呢,不要讓安兒瞎擔心了。”
“沒同她說太多”,蕭辭臉上帶了笑:“她最近忙著。”
穆安確實看著很忙,沐珣幾次回來都沒在院中見過她,總是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做什麽。
加上之前的重重疑惑,沐珣忽地開口:“安兒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說的事,瞞著家裏啊?”
蕭辭看了沐珣一眼。
沐珣兀自說著:“爹娘同我說起夏氏一族的事情,被我三言兩語搪塞過去了,本就沒什麽可說的,就是安兒,娘說同以前不一樣了,有時候會覺得好像是另一個人,心裏藏著太多事。”
指尖輕蜷,蕭辭微一皺眉:“你們不在京城,不知道,她隻是長大了而已。”
沐珣也是這般想的,心中一直虧欠著,聽蕭辭也這般說,便打消了疑慮。
幸虧有蕭辭一直伴著。
涼都今年的雨來的遲,卻比以往都要大一些,這眼看著要一天一夜不停歇。
慘淡的月色照著匆匆疾行的人影,折傘立在廊上,屋簷的水跟來了閘一樣的迅速。
難得今夜宮裏無事,沐珣陪著蕭辭喝了整整一盅,穆安來尋人的時候,一屋子的酒氣。
她讓明月放下傘,提步進去,被酒氣熏的一皺眉:“你倆怎麽回事,大半夜找不到人,躲在這喝酒呢?”
蕭辭趕緊把酒盞推開,這酒不醉人,除了心口微微發燒,腦袋倒還是清醒,他回頭伸了伸手,眼底的溫柔溺著:“你怎麽過來了?”
“等不到你,心急啊”,穆安牽了手過去坐,拿起那酒盞聞了聞,挑眉道:“哥,你傷還沒好全,不能喝太多酒。”
沐珣心虛的笑笑,其實傷已經好了,就是雨天傷痕處隱隱作痛,怕是落下病根了,低聲辯解:“就嚐了幾口,沒多喝,不礙事。”
“胡說,一壺酒都空了。”
“都是蕭辭喝的”,聽雨繞在耳側,懶洋洋的靠著軟墊,沐珣難得鬆快,耍賴道:“他一人喝了大半壺,安兒要訓就訓他吧。”
蕭辭:“……”
穆安瞪了蕭辭一眼,扭頭對他倆道:“亥時都過了,趕緊起來,回去睡覺。”
沐珣起身,打了個懶腰,猛然一起,還真有些暈乎乎的,扶了扶額頭道:“院子裏滑,安兒小心些。”
穆安點頭:“你也是。”
從明月手中接過傘,蕭辭親自給穆安撐著,低聲喃喃:“……夜歸郎。”
“沒個正形”,穆安靠著蕭辭,躲在傘下,劈裏啪啦的雨滴飛濺進了眼睛,她眯了眯道:“你倆說什麽了,我不來找,就喝一夜麽?”
“沒有”,蕭辭軟著聲,垂眸:“談了些政事,沐珣勸著我倆趕緊回去呢。”
穆安抬眸:“我哥都勸了,那就一定有事,確實是我絆住你了。”
輕攏著穆安的肩,蕭辭說:“無妨,本王樂的清閑。”
——
等蕭辭睡了,穆安去空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角的細紋都多了一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去醫療室準備了給青音的藥。
她現在功力失了一半,身子虛弱,相當於一個柔弱的普通人,近來都不能動武,得讓筋骨恢複。
失去的那點功力,以青音的天賦,用不了一年半載就會重新追上來,甚至事半功倍。
這些藥都是穆安用最好的,藥田被毀了,她隻能之前剩下的藥,可珍貴了。
她忙活了半個時辰,係統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這兩天怎麽了?若是要發生什麽可得提醒我。”
還是沒什麽反應。
穆安垂眸,係統初開的時候說,隻要完成最終的空間升級,她便有回去的希望。
今日她仔細的看了係統的升級情況,不知不覺中已經快接近終點了,是她想的太簡單了,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係統的升級,那條曾經預示希望的紅線,不過半指長。
說不定哪一天,它就恍然躥到了盡頭。
得想辦法讓它停下來。
蕭辭醒的很早,嚴寬在門口守著,看著門開了,當即進來,一邊跟著蕭辭往書桌邊走,一邊道:“主子,大齊邊境動蕩,邊防潰不成軍,已經被一湧而出的難民衝垮了,奚九已經嚴整待發,在十裏之外守著了。”
“難民很多嗎?”蕭辭看了一眼窗外,雨還在下,坐下道:“都往那個方向去了?”
“難民太多了”,嚴寬打了顫,道:“還發生了件奇事,大齊的運城河,從皇城外開始幹枯,所有的分支水位一夜之間降了兩米,有些水淺的地方連河地的裂縫都露出來了,說是不祥之兆,跑的人更多了。”
冷笑一聲,蕭辭不以為然:“人為的罷了,看來薑宇離徹底把齊皇後逼急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法子都用上了。”
嚴寬費解,實在不明白這齊皇後中了什麽魔怔,為何非要同薑宇離鬥,你死我活的不說,還將整個大齊搞得烏煙瘴氣。
愣了一瞬,他趕緊道:“之前同地閻城一樣的黑袍人,又在大齊各州郡瘋狂掃蕩,因為他們,大齊的難民一個個跑的更快了,像是一刻也不想在境內待著。”
蕭辭沉 聲:“薑宇離多半把地閻城的罪惡昭告天下了,要不就是用什麽法子拆穿了齊皇後同國師的真麵目,百姓知道真相,不跑就得死。”
這麽多難民逃竄,薑宇離一時也無法阻止,他遠沒有齊皇後的根基深厚,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齊皇後還是有人,薑宇離沒有。
他哪怕控製了皇城,一時間也難以掌控整個大齊。
“主子,薑宇離會同我們求救嗎?”
蕭辭搖頭:“他不會。”
“為什麽?”
“哪來的臉啊”,蕭辭悶悶道:“難民最多跑到境外駐紮,他們雖自成一體,卻都是普通人,經不起刀劍,沐珣已經讓人防著了,讓奚九同曆猿手底下的鐵騎不要碰撞,靜觀其變。”
“是,主子。”
“對了”,蕭辭頓了一下,良久才道:“跟程風說一聲,月中左右,本王可能回去。”
嚴寬點頭:“是。”
現在七月末了,十來天左右。
蕭辭盤算著,沐珣說的沒錯,大梁平息這麽久,該早點主持大局,拖久了,容易出變故。
穆安在裏麵洗漱,蕭辭同嚴寬的話,她聽的一清二楚,換了衣裳出來,說:“到不了月中,正好我也想同你說來著,昨夜我大概算了一下,兆暉他們一路到天塹神地,最快也需要兩個月,若是他們探的準確,我便可直接出發,免了繞這一圈。”
蕭辭挑著一側眉:“所以呢?”
“這段時間,我們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好”,穆安笑笑,雙手攀著蕭辭的脖頸,道:“到時候我想帶你一起去。”
“你不說,本王也會跟著去的。”
百草閣還有點小事,穆安匆匆吃了早飯就要出去,青簡撐著傘,低聲問:“小姐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是說剩下的事情慢慢解決,等兆暉的消息,若是可能的話,先親自去天塹一探嗎?”
躬身上了府門口的馬車,穆安緊了緊披風:“臨時改的,就這樣吧,先把涼都的事解決好。”
青簡莫名的有些擔憂,不知穆安為何一夜之間又改變了計劃。
昨夜沒睡好,穆安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她昨夜剛要離開空間,又鬼事神差的去了石屋,拜了拜不知名前輩的墳頭,拿起那黑封皮的傳記看了看。
上麵對所謂先師的記載真是少的可憐,最後一頁,同封皮黏在一起了,上次沒發現。她小心的撕開,破了一角,內容都模糊了許多。
隱約能看出是一個女子的筆法,難不成是那先師親手所書。
——本座平生從無愧事,光明磊落,不曾想臨了半腳入仙,還能被逼成魔。
——本座親眼見過踏仙梯的巍峨,知道這虛化之外,另有天道,離那功成,僅差一步……如何不悔!!
凝吾之魂,待求來世,重開棺槨——
短短幾句話,穆安讀的結結巴巴,卻出了一聲冷汗,最上麵有個兩三筆勾勒出的背影,無端的相似。
不!
穆安睜開眼,看著被風掀起的車簾,心想:“相似至極!”
她之前沒想到,萬一自己貿然下了天塹,裏麵真有什麽東西……她回不來了怎麽辦?
這一點完全被她摒除在外,如今一想,實在欠妥。
到了百草閣,大雨阻斷了不少人來求醫,難得清閑些,穆安從正門進去,中間有屏風擋著,待診的病人也沒空看進來的是誰,每日來來往往百草閣的人很多,最不缺達官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