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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王妃尊駕

  酉時一刻,京城的天突然陰了,空氣中彌留著淡淡土味,短短半個時辰,已經有三匹快馬喝著從長街奔馳而過,揚著馬蹄毫不停留。


  人群裏都在議論紛紛,可一見有攝政王府的車駕隨後過來,又悄然的閉嘴。


  “還真是一刻都不得歇息”,穆安正在閉目養神,聽著明月嘟囔說:“王妃,要我說,誰愛管誰管,主子都說了,不用你插手,好好在九方居待著便好,你還辛苦進宮做什麽?”


  緩緩睜開眼,穆安被明月的小表情逗著了,說:“進宮瞧瞧。”


  “病人有什麽好瞧的?省的把晦氣給王妃染上了,我們正時來運轉呢,可不能因此毀了這即將到來的好氣運。”


  微一挑眉,穆安道:“我們有什麽好氣運啊?”


  明月愣了一下,才說:“那可多著呢,王妃你瞧著吧,你同主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從回到京城,看到王府重建我們就知道,一切都在變好。”


  穆安笑笑,瞥開目光,車輪壓過石子,顛了一下。


  蕭辭進宮有一個時辰了,蕭晟淵生死未知,朝臣人心惶惶,三顧茅廬才把人請進宮,聽說,武清文都已經走到東平巷口了,又被王府的侍衛送了回去。


  微微蹙眉,穆安對駕車的聽風道:“快一點,天快黑了。”


  聽風應了一聲,便加快了速度。


  到了天和門門口,聽風扶了穆安一下,一抬眼,穆安都驚了,停靠的車駕如長龍,都是各臣子的。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穆安低了聲:“消息不是應該先傳到王府的嗎?宮中封鎖的嚴實,如何讓文武百官都得知了?”


  聽風搖頭,看著三品以上以及稍微有點權的人都入了內,剩下那些沒資格進太和殿聽政的,都擁擠在一處,被守門的侍衛用兵人攔下,還有各個府中的小廝、跑腿……好多人。


  明月看了一眼前方,同聽風都沒回答。


  穆安又道:“難不成,蕭晟淵駕崩了?”


  明月:“……王妃,不會吧?”


  “王妃,要不回去吧?這麽多人,亂糟糟的”,聽風向前一步,盡量護著穆安,道:“若是有大膽的,不小心衝撞了王妃,就不好了。”


  “無妨”,穆安擺擺手,微掀了一下眼皮,不用抬頭都知道,瞬間安靜下來的氛圍中,一雙雙眼睛,都在往她這邊瞧,側頭對聽風道:“走,我們進去。”


  聽風猶豫一瞬,點頭:“是。”


  議論聲驟然停了,聽風立在身側,護著穆安一路進去,道路兩旁的人自動避讓,空氣凝的落針可聞。


  灰蒙蒙的天色,似乎帶著不祥之兆,沉甸甸的壓下來,午時還晴光萬裏,此刻卻沉的不見一朵雲。


  霞光消散,徒留灰氣蓋在頭頂,不算柔和的涼風吹過來,拂動著穆安的衣裙,她每走一步,身後披著的天際就落一層,突然有些冷了。


  天和門的侍衛相視一眼,似在詢問彼此的意思——攔不攔?


  很明顯,無人敢攔,相交的兵刃倏然劃開,侍衛大聲:“參見王妃!”


  頓時,大大小小圍成圈的朝臣才反應過來,齊聲:“王妃萬安。”


  宮牆兩側的長街破了些,反正比穆安初次進宮差遠了,兩側的牆壁上,多多少少留著刀劍淩刻過的痕跡,還有殘留在牆縫裏的血。


  宮內靜悄悄的,來往的宮女跪地行禮,頭也不敢抬。


  一路進去,穆安沒看到認識的,側頭問明月:“禁衛軍可都被撤職了?”


  “應當是,一群富家子弟,不成氣候”,明月在京城久了,對宮裏的情況也了解,早些年禁衛軍便橫行霸道,目中無人,早就讓人不爽了,便道:“留著也是禍患,斬草就要除根,禍患得連根拔起,不是王妃教我的嗎?”


  穆安輕笑,宮牆內的矮風都柔了下來,她說:“學以致用,很好。”


  “那是”,抬頭看了一眼,明月又道:“王妃,我們現在去哪?主子多半在皇上寢宮裏,朝臣中的新麵孔,大概都在太和殿上候著,王妃也不太熟絡,去了難免不自在。”


  聽風說:“這宮中無人敢攔,王妃不如在偏殿等著,我去稟告主子一聲,順便探探情況。”


  “對,這個行”,明月一拍手,說:“萬一就像王妃說的,這皇上……嗯,王妃也好早作準備。”


  沉默片刻,穆安估摸著,蕭晟淵確實岌岌可危,但應當還活著,若是真死了,按照蕭辭的性子,不會多耽擱,這會功夫,皇上駕崩的消息怕已經昭告天下了。


  她往太和殿的方向瞅了一眼,緩緩說:“不給你家主子添麻煩了,我進宮,他自然會知道,何苦麻煩聽風多跑一趟,我們直接去賢淑宮。”


  明月:“賢淑宮?聽說皇後娘娘閉宮了,在潛心為皇上祈福,也不知道肚子裏的皇子如何了?”


  明月口無遮攔,在穆安麵前提起孩子,聽風當即變了臉,連忙扯開話題,道:“王妃會不會白跑一趟,皇上生死之際,皇後娘娘肯定侍疾在身側的,賢淑宮怕是無人。”


  “你們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嗎?”穆安忽地說。


  聽風:“王妃說什麽?”


  “我說皇後,皇上病重這段日子,可沒聽說皇後娘娘在身側侍疾,反將宮門閉了,這可一點都不像許淑賢。”


  穆安知道,許淑賢是深愛蕭晟淵的,可在這危難關頭,一聲不吭不聞不問的做法,未免有些怪異了。


  “皇後閉宮,也是皇上許了的”,看了一眼穆安無痕的笑意,少頃,聽風才繼續說:“是皇上讓皇後安心養著。”


  加快了步伐,穆安說:“捫心自問,若是我,必定不會如此,我猜今天這情況,賢淑宮還閉著,剛才一路進來,也沒見皇後宮裏的宮女走動,可見,賢淑宮裏安心的很呢。”


  “呀”,明月大驚小怪:“聽王妃這麽一說,還真有些奇怪,這皇後娘娘平日裏端莊有禮,看皇上的眼神都能滴出水來,這次未免太無情了吧?”


  到底是不是無情,還是另有緣故,穆安現在也想不出來,隻道:“去賢淑宮看看就知道了。”


  明月聽風兩人大步跟上穆安,離開了向太和殿去的岔路,隻能瞥見太和殿的一角屋簷,有幾隻雀兒高高的在屋頂上空盤旋,半晌後遠去。


  賢淑宮大門果然緊閉,穆安給了個眼色,示意聽風去叫人。


  偌大的宮殿,殿外零星幾個侍衛守著,也不敢同穆安搭話,垂頭立著。


  穆安隻覺得,過於冷清了。


  聽風敲了半天,裏麵依舊靜悄悄的,不由得皺眉,喊道:“開門!”


  又過了好半天,才傳來小宮女弱弱的聲音,低說:“諸位請回吧,娘娘近日來,憂心成疾,身子不適,賢淑宮不見客的。”


  “把門打開”,聽風直接道:“王妃娘娘到。”


  裏麵宮女聽著是穆安,明顯嚇著了,又開始裝啞巴。


  明月憤憤:“這什麽意思呀?”


  “再叫”,穆安略顯慵懶的環著雙臂,眉峰張揚的抬著頭,一雙幽而黑的眸子裏,映著宮門頂的半邊天,深沉極了。


  聽風又朝裏麵道:“王妃娘娘尊駕,特來慰問皇後,還不把門打開!”


  小宮女匆匆說了句:“王妃恕罪,容奴去稟了皇後。”


  說完便一股腦沒了蹤影,貼著門縫看進去,明月回頭道:“青天白日的,至於如此嗎?皇後娘娘也太小心了些。”


  穆安抿唇,用讓人聽不出喜樂的聲音道:“皇後身子貴重,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她呢,謹慎些好。”


  “閉門不出,都憋出病來了。”


  “怎麽這般慢?”聽風見穆安在外麵等這麽久,不由得冷了臉,可她一抬頭,宮牆外守著的侍衛一個個嚇的跟鵪鶉似的,也不知道怕什麽,苦臉都能掉地上,大氣都不敢出,更不用說問點啥了,她便收了心思,對穆安道:“王妃站的久了,裏麵怕是不願讓你進去,我把門栓挑開。”


  換了個姿勢,指尖輕彈了彈指腹,穆安淡淡道:“沒事,等著,皇後這點麵子我還是給的起的,料她也不敢讓我久等。”


  聽風悶聲:“是。”


  蕭晟淵都不行了,許淑賢還能風光幾時呢?還不是仰仗著肚子裏的孩子,是龍是鳳,還得掌過了才知道。


  穆安說完,裏麵頓時有了響動,許久未見光的賢淑宮,在這沉下來的傍晚時分,“砰——”幾聲重響,從裏麵打開。


  兩個柔弱的小宮女埋著頭,戰戰兢兢的給穆安行禮。


  兩步跨進去,一垂眸,穆安說了句:“皇後的麵子,比以往更盛了些。”


  兩個宮女一打顫,頭重重磕在了地磚上。


  “不為難你們,起來吧”,拂開衣袖,穆安往裏麵去,訝異道:“堂堂一國之母,宮中怎能寒酸成這樣,留幾個宮女嬤嬤能頂什麽事。”


  明月說:“皇後說要靜,宮中就留了幾個伺候的,其他人都分別的宮裏去了。”


  那宮女還真沒說謊,許淑賢確實病了,隻是沒讓風聲傳出去,一聽說穆安來了,整個人差點從榻上驚坐起來,遣退了曾鳴,吩咐人著了宮裝,在廳上等著。


  喃喃:“還是來了。”


  固然她閉了宮,其他人不會進來,可這穆安……許淑賢知道,若是她想進,有的是辦法,根本不可能把人擋在外麵。


  臉色難堪,許淑賢側耳聽著院裏的動靜,風聲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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