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 總是淒涼
塵封千年的殿宇劇烈的震顫起來,自中間炸開漫天的碎石,讓人窒息。
穆安雙眼猩紅,喉間隱隱作嘔,於一閃而過的光影中,親眼目睹那抹雪白下墜,不知是不是頸間的紅暈染開了,擋也擋不住,短短兩個呼吸,嬌豔的花一樣,將它歸於嬌小的身軀包裹,狠狠的墜下來……
“小……家夥……”
分離這麽多年,本歸於一體的靈軀早已有了靈識,日複一日的被淵底的死氣滋養,變得凶殘,暴虐,早就失了本性。
小狐一踏進這裏,就有所感應,它脫離穆安悄然來到這個地方,一開始本欲將靈體融合,這才導致整個深淵隱顫,可是它發現自己太弱了,根本不能製服現在的靈體,怕還會反被吞噬。
為了穆安,它可以同“自己”廝殺……直至滅亡。
隨著穿人耳膜的“脆”響落下,殿宇內漸漸恢複平靜。
困住靈體的鐵鏈自炸裂的高空拋下,低吼變成哀鳴,似一種痛苦的懇求,重重擊在心上。
等穆安拉回絞痛的神識,她已經處在了戰場的中央,最後關頭,她瞧見了小家夥對她不舍得眸子,巨獸的靈體一點點的消散,化為虛無,同它一起消逝的,還有小狐殘留的生命。
小狐渾身都被鮮豔的血水浸濕,一如躺在藥圃裏睡過去一樣,縮成一團,穆安總覺得它還會再醒來,圍著藥圃跑一圈,吃飽了再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又是一日光景。
低聲的嗚咽壓在嗓子裏,撕裂一般的疼,穆安跪坐在血淋淋的碎石中,任憑眼淚打濕傷處,小心翼翼的抱著失去生氣的小狐,無助哽咽:“不要……我還要、留好多好多藥草給你呢……不要死……”
“好不容易長大了點,還沒誇你呢……”
本以為隻要自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就不會走的過於淒涼,原來,這世上所有的離別本就是最淒涼不過的。
所有的噪雜都被屏蔽在外,耳畔陷入死一般的靜寂,蕭辭半跪在地,心口被活生生的剖開一般,喚了聲:“安兒……”
“都怪我”,穆安如何都叫不醒逐漸消散的小狐,眼睜睜目睹了小家夥的死亡,啞聲自責:“都怪我。”
“這不怪你”,蕭辭抱住穆安,低聲安慰,眼前一幕幕閃過小東西對他又怕又恨的模樣:“它被束縛在了這裏,總有一天要回來的,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
“那為什麽要是我!”穆安淚眼,突如其來的打擊,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的存在牽扯了太多,光是一個小狐就徹底澆滅了她所有的僥幸,若是下一個輪到蕭辭,亦或者是不顧一切守在她背後的任何人,她又該如何?
“我不該帶你們來這”,擦幹臉上的淚痕,穆安說:“我錯了,你們又何其無辜,我憑什麽自私的將你們一起牽扯進來,對不起。”
大家都受了傷,眼前所發生的,過於震撼,沈行白不知道穆安同小狐何時相識,一路走來經曆的悲歡喜樂,見穆安這般痛苦,身子都快要麻了,抬頭望上去,殿宇的上空的圖騰栩栩如生,月色一印,似要活過來。
聽穆安這意思,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往深處去了,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沈行白扶著受傷的肩膀,沉道:“我們不會拋棄你的,三嫂,一起走吧。”
青簡說:“小姐,一起走吧。”
身處殿宇外圍,裏麵靜的出奇,星辰盤也徹底靜了下來,估摸著裏麵應當不會再出第二個守殿靈獸,看了蕭辭一眼,沈行白走過去道:“起碼再走一段路,大家都傷著,若是就此分開,遇到變故,隻能埋骨在這了。”
“安兒,來”,蕭辭將人扶起來,穆安的裙子也破了,露出一截的手臂上滿是劃痕,滋出了血,唯獨那綁在手腕上的神結,依舊鮮豔,連灰塵都未沾染。
她似乎感覺不到痛,蕭辭說:“忍著點啊。”
小心翼翼的將紮入肌膚的碎石挑出來,穆安眼睛未眨,緊緊靠在蕭辭懷裏,多次嚐試把小狐的靈體放進空間,次次都被重重反彈回來,與此同時,空間裏幾乎陷入了黑暗,唯有幾盞燈閃著。
“我救不了它了。”
穆安低下頭,任由蕭辭替她係上自己的大氅,眼眶透紅,唇色卻蒼白的厲害。
待風平之後,殿宇周遭的景象盡收眼底,不是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曾經的靈派親建,永久的塵封在這裏,等待來人的開啟。
——
“這裏好大”,嚴寬輕聲感歎了句,對一旁的兆暉道:“有沒有覺得,越往裏麵越冷了?”
兆暉握著劍柄搓了搓掌心,五指微微發僵,盯著前麵穆安的背影看了會,點頭:“是有點。”
何止有點,殿宇兩側的牆壁上,深深的刻下了當年的大藥穀之事,用了特殊的顏料,字體剛毅,龍飛鳳舞,仍舊看的一清二楚,隻是那深痕上,被冷霜覆蓋,指尖輕觸,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顫上來,體內的生氣頃刻間被吸掉大半。
穆安未曾細細去看,大藥穀的是非對錯,時隔千百年,與她何幹!
殿宇上空被遮蔽,已經看不到天色了,裏麵卻不暗,起碼走的順當。
“冷麽”,蕭辭攏著穆安的肩,掌心托著她,緊了緊大氅的領子,替她驅趕寒意,唇角發幹,往周圍看了一眼,低聲:“該是到了。”
五指一縮,穆安驟然停了步子,眾人一愣,就聽她說:“你們……”
“本王陪你”,蕭辭驟然垂頭,在穆安唇角飛速的落下一吻,柔聲:“已經到這了,別想丟下我,”
不等穆安反應過來,腳底一空,便被攔腰抱起,蕭辭看的出來,穆安已經筋疲力盡了。
他的臂彎總是一片溫熱,輕輕的將穆安攏在懷裏,二話不說往裏麵去,靴底剛踏出去,從內而外一道火光延伸開來,眼前豁然發亮,刺的蕭辭微一蹙眉。
鑲嵌在殿宇牆壁內的燈燭霎那間亮了起來,跳躍的燭心上下竄動著,表達著對一群不速之客的喜悅。
麵色微沉,蕭辭抬眼看清了主殿中央的封靈棺。
倒吸一口涼氣,沈行白連忙大步過去,向後麵幾人丟下一句:“別過去,在這等著!”
不過兩步他就跑了起來,扯動了肩上的傷口,紗布浸出了血。
隨著萬千燭火的亮起,穆安胸腔裏一片激蕩,五髒六腑隨著靈魂一起被撕扯,腦袋快要炸裂一般,疼得她縮成一團。
蕭辭連忙將人放下,焦急道:“安兒,再忍忍。”
身邊一空,穆安倏然驚醒,一把拽住殘留的衣袖,啞聲:“你要做什麽!”
“乖”,回頭看了穆安一眼,那雙微沉的眸子裏,短暫的裝滿了笑意,蕭辭笨拙又不舍得鬆開穆安纖瘦的五指,溫聲:“安兒相信嗎?本王不會讓你有事的,再忍忍,我們就能回去了。”
瞳孔一縮,穆安直射過去,看向跑過來的沈行白,咬牙:“沈行白!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