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目光死死凝著腳下的棺材,神情一度僵硬:“昨日有人來過?”
影一回答:“不曾,我等皆在這兒守著,沒有任何人靠近過。”
君弈眉頭深蹙,抬手揉上太陽穴:“可我分明記得……”
昨日夜色漆黑,他什麽都沒能看清,再加上骨毒發作,他的意識也不是很清晰。
隻隱約記得,他痛苦地擁著一堆枯骨。
可是人死後,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怎麽可能化作枯骨呢?
而且這還是冬日,屍體腐蝕的速度當更緩慢才是。
那麽他疼痛到極致所看到的那一切,當都隻是夢,或者是幻覺……
想到這裏,君弈臉色微變。
也就是說,這副棺材,一開始就是空的。
君弈不太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候,其他幾名影衛也陸續圍了過來,他們盯著這幅空棺神色各異。
影六不解地問:“有人盜墓?”
影四則看他一眼,一針見血地反駁:“誰盜墓連屍體也一並扛走?”
君弈:“……”
靜默半晌,他掃了眼影六,冷聲命令道:“把這周圍的棺材也刨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的有人盜墓,還是另有其緣由……
這一塊地方往下便能看見漫山遍野的楓葉,往上是層疊的緩坡,往遠處眺望,還能看見連綿不絕的群山。
不僅風景甚好,就連坡地的坡度和方位都正好,是埋葬逝者的絕佳之地。
故此葬在此處的,多為虞州城富庶人家的死者,其中也包括雲府祖上的墳墓。
影衛們將這周圍的棺材一個個挖出來察驗,打開幾個之後發現,別的棺材裏都是正常的。
不僅有腐爛的屍體,還有各式各樣的陪葬品,沒有一副是空棺。
君弈挨個掃過之後,指骨咯咯作響,眼神逐漸陰鶩。
這麽多的寶物,若真是遇到了那盜墓的賊人,怎麽可能會不要?
種種跡象,隻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人根本沒死。
所謂下葬,不過就是個忽悠他的幌子。
君弈忽然想到當初他離開之前,那老東西試探他的話,問他會不會一道而行,想必是早有預謀,想趁他走了再動手腳。
不過這老東西怎麽敢的啊……
如此欺君行徑,不是找死嗎?
君弈蹙了下眉。
不,不對,這老東西不敢,他沒這個膽子,一定有人幫他。
而這個人不會是別人……
如今想來,君弈唇角微彎,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露出了邪肆的笑。
當日的陛下急詔,來得可真巧啊。
當他得知死訊便趕去了離京城門,遇到的官兵及顧司儀等人,也可真是時候啊……
他說呢,他的影衛素來消息最靈通,皇兄怎麽就比他先知道。
皇兄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會在一介刺史之女逝世的時候,第一時間得知。
想著,他不由笑出了聲。
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大意,也似乎是在笑這些人膽大妄為。
君弈攥緊了手指,原本痛苦茫然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尖銳淩厲。
仿佛灰燼中竄出了一簇火,帶著毀滅之意,又燃起了生機。
此時此刻,他不覺冷,不覺餓,不覺痛,唯一感覺就是恨,卻又不同於之前的恨。
之前是絕望頹然的恨,而如今,卻是充滿無限希望的恨……
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了很多可以幹的事情。
臂如帶兵殺進王宮,亦或是,帶兵圍了虞州刺史府。
哪一樣,都有趣至極。
君弈掃了眼還在挖墳的影衛們,冷聲道:“可以了。”
七名影衛紛紛停手,看向主上。
君弈:“走,先回離京。”
影六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那棺材裏的抓痕。
那道道血痕,即便在這燦燦陽光下都顯得十足森然可怖,隻此一眼,便叫人心驚。
可想而知,主上在裏麵飽受了怎樣非人的痛苦和折磨。
影六默然,見隊伍走遠,才別開視線,連忙跟上。
……
十一月末,虞州刺史府。
柳氏看完奉河城那邊快馬加鞭的來信,眼眶微濕,臉上卻掛著笑意:“真是苦了她了……”
不過也還好,一切平安順遂,便是日子略微清苦,可平安即是福。
她的三哥她知道,必不會把棠兒當作外人。
柳氏尋思著,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就親自去奉河城看看。
一來看望棠兒,二來,也見見闊別多年的三哥三嫂。
屆時,她得帶些錢財過去,作為酬禮。
另外若是能為棠兒在奉河城尋得一門好的親事,最好不過。
倘若不能,讓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似乎也未嚐不可。
雲鴻哲剛回府,這會兒正從外院進來,柳氏見了他,連忙拿著信紙起身準備與他說說奉河的情況:“老爺……”
話未說完,就見王管家腳步匆匆地趕來:“老爺!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雲鴻哲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出什麽事了?”
王管家臉色難看得厲害:“剛有人遞來消息說,說……楓譚山後山上的墳墓被人挖了。”
雲鴻哲大驚:“你說什麽?!”
王管家苦著臉,解釋道:“是前兩日官兵上山巡遊的時候發現的,據說挖了已有十天半個月了,不少棺材大敞著,裏頭都落滿了雪……”
“而且最主要的是,被刨的十來座墳墓中,多為雲府祖上的墳墓。”
說著,他垂了眼簾,不太敢看老爺的臉色。
一旁的柳氏聞言,震驚無比:“什麽?咱們家祖墳被刨了?哪個喪盡天良的混蛋幹的混賬事兒?!”
王管家看向夫人,愁眉苦臉地答道:“這老奴也不知,府衙在查了,但是這一連好些時日都在下雪,便是當日留下些賊人的腳印,如今也難尋得什麽痕跡了。”
“這虞州城素來安穩,那片墳墓數十年來都不曾有賊人惦記過,任誰也想不到會有人去挖墳盜墓啊……”
柳氏垂著眼簾,神情嚴肅地思考:“雲府祖上的墳墓……”
雖然雲府如今富有,但祖上卻清貧。
而且雲府畢竟是刺史府,是官家府邸,那些山賊若隻是貪圖錢財,想要盜取財物,也該挑那些富商世家的墳墓下手才是啊。
怎麽這般不怕死地往官府頭上撞呢?而且單論富庶程度,雲府還遠不如某些商賈之戶呢……
想著,她看向雲鴻哲:“老爺,你說咱們家該不會得罪了什麽人吧?”
談戀愛嗎?刨你家祖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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