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無盡的修羅
後來的事情就比較輕鬆一點了，我也知道自己實在不願聽見這種黑暗的往事，安旭楓就給我簡單說了一下當時聚魂的過程，還有之後她是如何修煉的。
但我仍然有個疑惑，為什麽她當年作為一個遊魂，還能自己去修煉？不是說遊魂不可能存在意識嗎？
安旭楓也搖了搖頭，他說自己千年來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最有可能的情況隻有兩個“也許是殺害她所用的蠱蟲是她自己研究的，所以她能知道作用原理，這也就保留了她的一點意識，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但安旭楓倒吸一口涼氣，接著說道“還有一種可能，但我一直沒敢問她。”
“什麽可能？”我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
“當年她哥哥殺她的時候心軟了，所以在最後時刻出現猶豫，而就在這時候，她發現要殺她的人正是疼愛自己的親哥哥……”安旭楓頓了頓“這聽起來雖然說不通，因為她一旦知道自己被誰殺害，就不可能變成遊魂，所以這種可能就是，她的意識裏一直不願意承認是哥哥殺了自己，於是她在彌留之際，腦子裏一直在排除這個念頭，她寧願變成一個可憐的遊魂，也不願意承認事實.……”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實在難以想象芸穎當年承受著多麽巨大的心理壓力、
“不說這個了，我們說說之後的事情吧.……”安旭楓閉上眼，理了理思路“調查清楚了死因，她也就能聚魂了，而聚魂之後，就是化形。”
“化形？”我有些疑惑“是要從遊魂真正變成鬼的過程嗎？”
“差不多是這樣，但這時候又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已經忘記自己的模樣了，或者說，她不想麵對自己的模樣，這樣她自己就不能完成化形。”安旭楓皺著眉“因為她一旦看見自己的樣子，也許就會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後來怎麽辦的呢？”
“這其實很簡單，隻要隨便捏造一個形象，也就能行，但這個形象也不能與死前的樣子差別太大。”
“聽起來也不太簡單啊。”
“所以後來我們去找了畫師，讓畫師在她的描述之下幫忙創造一個人物出來，這樣她才可以有具體的相貌。”
我有些不解“還會有人幫鬼畫畫？”
他冷笑一聲，鄙夷地看了看我，好像是在說我智商不夠用“你拿出你的腳趾頭來。”
我居然還真的照做了“然後呢？”
“用你的腳趾頭想想，會畫畫的人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麽？”
我恍然大悟，癟了癟嘴道“哦。會畫畫的鬼……”
他接著說道“當時我也以為這件事挺複雜，但芸穎好像並不排斥自己使用新形象，所以畫師就按照她的要求隨便畫出一個少女來，那畫中的樣子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模樣。”
“怪不得她看起來那麽美麗動人.……”我這時候才慢慢開始回想她的樣子，說實話，要不是她好幾次嚇我，我第一次見她肯定會被她驚豔“原來她就是那種畫裏麵走出來的，所以給人一種完美無瑕的感覺……”
“其實說起來，她的樣子在一千年來已經變化了許多。”安旭楓皺了皺眉“當時她剛剛化形的時候，才是真的跟畫一樣.……”
說著，他忽的想起什麽，連忙跑去書房尋找起來，不一會兒，他還真的將當年那幅畫給找到了！
畫麵展開，我不由得驚歎那位畫師的功夫，這種美人怎麽可能在凡間找得到？畫麵裏的少女身著苗族服飾，頭戴銀冠，項有銀鎖，那種動人的靈氣絕不肯能在俗世中尋得。
我慢慢開始想象，她當年從畫裏走出來的時候，場麵會有多麽美豔……
“你覺得很漂亮是吧？”安旭楓看了看我。
“當然啊！世界上每個女孩估計都想要這種容貌……”我讚歎道。
“但她當年不這麽覺得……”安旭楓苦笑一聲“她覺得這畫中女子並沒有她生前好看.……”
“啊？”我皺了皺眉“吹牛吧！怎麽可能？”
“我隻是說她的原話而已，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安旭楓聳聳肩“不過據說有煉蠱的苗女會從小在自己身上種蠱，那樣可以將她們變成自己心中最美的樣子，所以這樣說來，每個人審美不同，她原來的樣子也許隻有自己覺得完美無缺，而這種畫裏的美女，隻是為了博得大眾認可罷了。”
我點點頭，覺得他受的有些道理。但我發現這畫中的樣子的確和芸穎現在的模樣有些出入，千年來，他好像失去了很多靈氣.……
“那，她的相貌為什麽會變化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這關係到她的修羅方式，說了反正你也不會懂，要想給你解釋清楚，估計得先把你變成鬼才行.……”安旭楓無奈地看了看我，似乎覺得這種溝通障礙無法避免。
“呸呸呸，我還年輕呢，這種事百年之後再說吧……”
“不過這也是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一點，她畢竟是個遊魂，與正常的鬼不同，所以她的修煉方式與鬼完全不一樣，不僅曲折艱苦，而且風險也大。”
我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哦，她這次遠行應該就是去修煉吧。”
“看來你並不傻，她的修煉方法決定了她必定要承受這種痛苦，想要一直聚攏魂魄，她就必須不停的去接受修羅的折磨.……”
看起來安旭楓已經說到我不懂的地方了，但我想起剛剛他說過，芸穎的修煉時間會越來越長，而且每次都有回不來的風險，千年來都是如此，所以他們每次分別就像是在永別.……
“那……這種修煉要多久進行一次啊？”我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現在甚至有些可憐她了。
“至少五年一次.…… 而且以後還會更多，更頻繁……”安旭楓的表情變得凝重。
我的心底似乎被什麽蟄了一下，五年一次，一次三年，而且每一次時間會變長，頻率也會變多，這樣下去，她豈不是要陷入永無止境的煉獄修羅？
安旭楓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麽，他隻能安慰道“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你別想那麽多…… 其實她真的算是很幸運，你想想那些其他的遊魂，它們是鬼魂裏最底層的存在，不僅要被怨鬼搶食，而且最多存在幾年，就會飄散得無影無蹤。而芸穎有機會選擇自己的路，至少在這一千年裏，她能真正的選擇權利，隻要她想，他就能隨時變回遊魂，但我不知道是什麽在支撐她一直走到現在.……”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不是叫她蠶兒嗎？怎麽又叫她芸穎？蠶兒是小名麽？”
“蠶兒是她生前的名字，他們玩蠱之人喜歡用昆蟲給孩子起名，就像如今也有人把孩子叫阿貓阿狗一樣。但後來她不希望繼續用那個名字，芸穎是我給她起的名，她就一直用了千年.……”
後來我想了很多，但也不明白是什麽支撐她走這麽遠，或許是想在輪回之中遇到她曾經的親哥哥，想當麵質問他為什麽那麽狠心，就算那個劊子手早就在一世世輪回中將事情完全忘卻，或許他因為自己的罪孽而永入煉獄，她可能隻是在追尋一個看不見的目標罷了。
但看到安旭楓，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或許她隻是因為安旭楓千年來的陪伴，她既然是安旭楓親手救下來的，那麽就會有繼續陪伴下去的想法，她既然把安旭楓當做哥哥，肯定是想彌補那永遠不可能填滿的傷口和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