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幾天過後,一位不速之客來拜訪希爾維婭。他大約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長著一頭金發,長相則是那種極為典型的普魯士人模樣——至少三代內沒有和其他國家的貴族聯姻。


  希爾維婭很奇怪有人知道這個偏僻的鄉間別墅,她隔著窗戶看到這位先生在門廳處脫下了他的帽子:“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在嗎?我是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


  希爾維婭打開屋門,露出一個相當客氣而生疏的笑容:“我不記得我認得您。”


  “您當然不認得我,我從1933年起一直擔任德國駐法國外交專員,在法國工作。”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說,“請您別害怕,我前來拜訪隻是代替您的一位舊友轉達問候,並邀請您一起去喝下午茶。”


  希爾維婭著實不知道在她已經被捕過一次之後,她的哪些“舊友”敢冒天下大不韙邀請她去喝下午茶。不過她顯然沒有拒絕的權力。


  她跟隨這位男爵上了車,開車的司機沉默寡言,目光直視前方。希爾維婭和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並排坐在後座,幾乎要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給熏暈過去。車子在波茨坦的山間兜兜轉轉了很久,才來到一座更為偏僻的古堡前。周圍的樹木高大蔥鬱,幾乎遮住了全部的陽光。古堡周圍看上去沒有人,但在門前停了好幾輛車,都是黨衛隊的牌照。


  “您看上去並不害怕。”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替她拉開了車門,饒有興致地問她。


  “我隻是很好奇。”希爾維婭的目光定格在古堡的一處窗口上,她發現了隱藏在陰影後的槍口,“我的哪位舊友和黨衛隊有這麽密切的聯係。而您,一位外交官,又是如何和這一切扯上關係的。”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人告訴我您是一位這麽銳利的女士。”


  “您誤會了。”希爾維婭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對於傳統的貴族女性而言,“銳利”並不是一句誇獎。她也不想把自己和這位男爵的關係搞得很僵,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並不會到“喝下午茶”為止。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麽。他們一路走進去,內部倒是別有洞天。幾位忙碌的女仆穿越在走廊上,穿著黑裙子和白圍裙,見到他們就蹲身行禮,各個都長得頗為漂亮,像是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


  古堡大得宛如迷宮,他們轉到了一處圓廳前,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替她推開門:“請進,殿下。”


  圓廳裏靜悄悄的,希爾維婭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發現□□·舒倫堡站在窗邊,遙望著遠處的山巒:“舒倫堡先生?”


  “您比我想象的要來得早一些。”舒倫堡似乎在想別的事情,被她一喊,才反應過來:“請坐,希爾維婭。”


  他們在沙發上落座,幾位女仆送進來了一盤盤精致的點心。茶水是別出心裁的奧地利花果茶。舒倫堡親自替她倒了一杯:“我記得您口味清淡。”


  希爾維婭笑了一下,她確信舒倫堡如果真心想要結交誰的話,是很容易成功的:“謝謝您,舒倫堡先生。”


  舒倫堡笑了笑,一位女仆低頭給他倒茶,她的十字架從衣襟裏滑了出來。希爾維婭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個十字架上。那個十字架和其他教派區別極大,除卻一個十字之外,在最上麵有一橫,最下麵有一撇——這是東正教十字架的標誌。


  女仆躬身退了出去。舒倫堡貌似漫不經心地發問:“那姑娘身上有什麽您感興趣的嗎?”


  “東正教的十字架。”希爾維婭道,“這姑娘是從東歐來的嗎?”


  “這裏的女仆都是俄國人,她們聽不懂德語。這樣不用擔心她們偷聽我們說話。”他似乎意識到什麽,頓了頓,道:“在這裏工作比在工廠工作好得多了,這裏她們好歹能吃飽飯,有衣服穿。”


  希爾維婭意識到這些姑娘都是被納粹從蘇聯抓來的勞工,納粹在占領國大量地掠奪人口,並把他們帶到德國去做勞工——更確切的詞是“奴隸”。


  他們沒有工錢,沒有假期,隻有最低配給的食物和一個睡的地方。


  希爾維婭勉強地笑了一下,她實在沒辦法像納粹分子一樣稱讚舒倫堡的“好心”。隻得找補了一句:“是嗎?我以為您會擔心她們竊取機密。”


  “她們不會有機會的。”舒倫堡饒有興致地問道,“您對這些姑娘的命運很感興趣嗎?”


  希爾維婭笑了笑:“實際上,我對所有人的命運都很感興趣。畢竟他們都是上帝的子民。”


  舒倫堡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這是一句符合希爾維婭身份的話:“抱歉,我把話題岔出去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恭喜您呢。”


  希爾維婭又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我還以為他不想舉行過於隆重的典禮呢。畢竟隻是訂婚。”


  舒倫堡點了點頭:“今時不同往日,希爾維婭。如果您在一年前結婚或者訂婚,我保證您的儀式會在社交界被津津有味地討論一個月。可惜戰爭到了現在這步田地,一切引人注目的舉動都是不合適的。”


  “不過。”他話鋒一轉,“據德國現在的法律,訂婚和結婚具有同樣的法律效力。”舒倫堡說,“所以昨天早上施季裏茨把結婚申請表交給了我。我得提前告訴您,那份表格會審核很久……期間可能會有一係列您不喜歡的調查。”


  “我不喜歡的調查?”


  “據我所知,您身上有斯拉夫血統。”


  “我的曾祖父是俄羅斯和普魯士的親王。”希爾維婭沒有避諱的意思。


  “這不是什麽大問題。我的嶽母是個波蘭人,她的姐妹嫁給了一個猶太銀行家。我們可能會在審核上多花一點心思,不過,最終一切都會得到解決的。您不必擔憂。”舒倫堡滿不在乎地說,“順帶說一句,黨衛隊全國領袖有意出席為你們證婚。他對您印象很好。”


  希爾維婭低垂眼眸:“謝謝全國領袖的好意,可您忘了嗎?我是教徒。”


  “那還是找一位神父吧。”舒倫堡說,“如果戰爭沒有這麽糟糕的話,你們可以回東普魯士找一位親近的神父——一位主持過親人洗禮、婚禮、葬禮的老友來主持家庭的婚禮。但現在那裏隨時可能變成前線。”


  希爾維婭知道施季裏茨所說的“有人樂意代勞”是什麽意思了。她現在很好奇,施季裏茨是出於對舒倫堡的了解,還是出於什麽別的東西作出了判斷。


  “如果黨衛隊全國領袖沒有出席的意圖的話,本來維也納也會是個好選擇。”舒倫堡思索了片刻,“或許您願意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或許能幫您組織好一場簡潔大方的婚禮,好吧,訂婚禮。”


  希爾維婭很想告訴他,其實他們回瑞士更好。但這顯然不在舒倫堡的考慮範圍內——她也不可能拒絕舒倫堡,隻得點了點頭:“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不會。”舒倫堡看著她,“施季裏茨是我的下屬,但更是我的朋友。對了,您打算挽著誰的手進教堂呢……您的家人不一定來得了德國吧?”


  希爾維婭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看得出舒倫堡想把這場訂婚儀式辦得和結婚儀式大同小異。這倒是給她出了個難題。


  她思索了片刻:“您覺得赫爾穆特·蘭特合適嗎?”


  “空軍戰鬥英雄,我猜全國領袖會很高興的。”舒倫堡點了點頭,“我會找人打電話給他的。其他的您就不必擔憂了……哦,對了,我有件禮物給您,在另外一間屋子裏。您可以找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帶您去。”


  希爾維婭向他點了點頭,走了出去。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已經等在了門外,他們穿過漫長的走廊,一個掛滿畫像的客廳,兩個臥室,才到了那間屋子裏。


  架子上掛著一件純白色的絲綢禮服。禮服的領子是V形的,露出鎖骨,流暢的裙身像煙霧一樣傾瀉到地麵的位置,裙腰處稍稍收窄,下滑一寸,又回到了原來的曲線,直到裙擺才收窄。袖口的位置釘上了一圈珍珠。


  “這年頭找到這個尺寸的白色真絲可不容易。”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笑道,“我聽說您要嫁給旗隊長施季裏茨?”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她甚至不想爭辯是訂婚不是結婚——顯然在現在的德國,這二者沒有什麽區別:“怎麽了嗎?”


  “隻是很驚訝。”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說,“他在巴黎的時候我在他手下工作過,他絕對是一位優秀的情報軍官,不論個人作風、工作能力,還是道德品質。我看不出來……他會選擇婚姻生活。”


  “是嗎?”希爾維婭看著他。


  “請您不要誤會。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他是我們這個行業的佼佼者,因此他不適合做您的丈夫,確切地說,是不合適做任何人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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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服靈感來自於1996年的迪奧高定,當時第三帝國國內的物資已經非常緊缺了。法國設計師為此設計了很多軍裝風的衣服。不過即使如此,後來大家還是穿仿布麵料比較多——木纖維做的,手感類似於紙,法國人說一下雨裏麵就會長白蟻hhhh。


  搞了個讀者群:1056783325

  有小可愛投了營養液,但手機app看不到是誰QAQ~明天我開電腦看~,謝謝這位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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