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窖藏一百年
羅青羅帶著饅頭精和銅鏡碎片走了。
臨走前,顧灼還讓她用男孩家裏的座機,給妖妖靈打了報警電話,說這裏發生了命案。
警察預計十分鍾到達現場,趁警察沒來之前,顧灼讓我把自己來過的痕跡清理一下,他則掏出一張黃符,在屋內點燃,據說是消除業障的,畢竟關於王大林的死,我跟顧灼都逃不了幹係。
我簡單把我跟顧灼的腳印擦了一遍,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門外的,屋裏關於我們的痕跡不算很多。
清理完腳印,我在地上撿起一個摔碎了的相框,裏麵是王大林和母子倆的合影。
他們都笑的很甜,好幸福的一家三口。
看場景,是男孩在過生日,他頭頂戴著壽星帽,胸前捧著一個生日蛋糕,上麵還插著兩根數字1的蠟燭。
是十一歲的生日,照片的邊緣,還有一個淡黃色的拍攝日期。
時間是半年前。
而此時,他們三個的屍首,也跟照片裏的順序一樣,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地上。
如出一轍。
也對,他們也算是一家人呢,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我歎了口氣,將相框擺回原地,鎖好門,跟著顧灼離開了單元樓。
樓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豔陽高照,是第二天了。
隻是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或許是在昏暗的單元樓裏待久了,猛一出來還不適應。
也或許是剛才消耗了太多陰氣,在烈日的照耀下,我隻覺得眼前突然一黑,一股強烈的暈眩感猛然襲來。
“砰。”
一聲悶響,我好像栽地上了。
……
等我再醒過來時,時間依然是中午。
我躺在一張類似酒店的大床上,電視機嘰裏呱啦的播放著當地新聞。
兩個服務生打扮的女人坐在電視機前,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著新聞聊天。
“哎?你說,這一家三口真的是自殺麽?真慘啊,女人孩子身上都那麽多刀,男的卻一點事沒有,你聽說了麽,那個男的還是個賭徒,欠的錢太多還不上才帶著老婆孩子自殺的。”
“什麽啊,你說的都不對,那女的根本就不是他老婆,他老婆另有其人,半年前還去我表姐科室裏做孕檢來著,畸胎瘤,早期,如果早點進行藥物幹預的話,孩子應該能保住的,結果這男的絕了,愣是不掏錢,生生把孩子耽誤了。”
“啊?真的假的?早期治療畸胎瘤的藥不貴吧?”
“可不是,一針才二百多塊,整個療程下來也花不了一萬塊錢,就這,還不願意呢,也就是這男的太奇葩,我姐才印象深刻的,現在看來,人家早有兒子了,難怪不願意為了個畸形胎浪費錢。”
“嘖嘖,心真狠呢,連試都不試,好歹也是自家孩子啊,萬一能救回來呢,不行再打也不遲啊。”
“誰說不是呢,而且據說當時他們在醫院還鬧來著,那男的吃軟飯,家裏錢都是女的賺的,結果到用錢時,錢都沒了,不知道花哪去了,現在看來,擺明了是養小三了,用自家媳婦的錢養小三,真做得出來……”
“沒準他們根本就不是自殺的,會不會是那男的媳婦殺的?”
“……誰知道呢,甭管是誰殺的,他們都遭報應了……”
“顧灼呢?”趁她們唏噓感歎的時候,我問。
聽見我說話,她們兩個扔下手中的瓜子,朝我走過來:“你醒啦,顧灼是你男朋友吧?他說有事出去一趟,拜托我們看著你呢,我說姑娘啊,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太多啊,整整醉了兩天!
要不是你男朋友出手大方,還真沒幾個酒店敢收留你。”
“醉?”我愣了一下,隨後還真在身上聞見一股若有若無的酒味。
看來是顧灼的傑作了,為了掩蓋我昏迷的原因,他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隻是他去幹什麽了?
我一邊問服務員一邊坐起來,原本那種魂玉缺失的失重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倒是這具身體,整整兩天水米未進,猛地坐起來竟然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咕……”肚子傳來一陣哀嚎。
看來是餓了。
變成屍人之後,我對食物的需求降低了很多,一般三天左右吃一次飯,今天剛好第三天。
我勉強站起來去浴室洗了個澡,把身上難聞的酒氣衝洗掉,然後找了身幹淨衣服換上。
正要去一樓食堂找些吃的時,顧灼帶著一份餃子回來了,問我餓了沒。
餓是餓了,隻是你這餃子……
莫名讓我想起羅青羅來。
顧灼顯然也看出我的想法了,齜牙一笑,說:“放心吧,純素的餃子,隔壁就是餃子城,近。”
我心裏這才舒服些。
接過餃子一頓狼吞虎咽,我用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
顧灼有些震驚的看著我:“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瞪!
我歪頭看他:“你沒見過我吃飯?”
明明上次在餃子城,吃羅青……呃,肉餃子時,我也這個吃相啊。
“見過,本來以為上次是術法問題……”顧灼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到我眼神中的淩厲,訕訕道:“呃,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吃的香,嗬嗬。”
這還差不多,我收回目光,將最後一個餃子一口吞掉,然後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顧灼追上來問。
“火車站。”我說。
事情已經落下帷幕,我雖然沒能救下王大林,也沒能拿到饅頭精的魂玉,可以說跟來時的初衷背道而馳,但我一點也不難過。
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欣慰。
有的人,不值得救,有的鬼,也不該被抓。
我不知道該站在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還是站在鬼的。
我隻覺得此刻是是非非已經沒那麽重要,隻要心裏坦蕩,什麽就都是對的。
“等一下,你就這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顧灼一把抓向我的手臂,想把我留下來。
好在我早有防備,當即身子一閃,躲開他的手。
嗬,早就猜到你不會輕易放過我,你們養屍派的人看到我這種屍人,就像狼見了羊,貓見了老鼠,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趁顧灼沒反應過來,我拔腿就跑。
反正天大地大,以後撞見的機會也不大了,我已經打定主意,回了石門就連夜收拾東西離開,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繼續做抓鬼的營生。
一連跑了兩條街,我才成功甩開顧灼上了出租車,隨後我一鼓作氣,買了回石門的火車票。
在火車上,我還特別小心的把每節車廂都檢查了一遍,確定顧灼沒有跟著上火車,我才徹底放下心來。
入夜。
到家時已經八點半。
窗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門口被人塞得廣告也在門把手上夾著。
屋裏應該沒人。
我心裏有點小得意,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房子不大,是個四十多平的大開間,除了廁所是個單獨的空間外,整個房子一目了然。
我打開燈巡視了一圈,屋裏沒有能藏人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身上陰氣重,對活人的陽氣還算敏感,屋裏沒有活人的氣息。
確定徹底把顧灼甩開之後,我當即甩掉腳上的鞋子,扯下衣服,準備洗最後一次澡。
這個房子住了兩年多,到底是有感情的,想到今晚我就要離開,心底竟然生出一絲不舍得情誼。
算了,暴露了就要離開,這是我一早就定下的規矩。
隨手將頭發挽成一個丸子頭,我光著腳走進浴室裏。
“哈,抓住你了。”
開門的瞬間,一道漆黑的身影猛然蹦到我麵前。
我腦子‘duang'一下就死機了。
“啊!”我尖叫一聲,真是見鬼了,明明屋子裏沒有活人的,怎麽會、、、
對方顯然也被我一嗓子喊慌了,手忙腳亂的想找件衣服給我披上。
可是浴室裏,哪來的衣服?
我平常一個人住,自己在家光溜溜的晃來晃去也不稀奇啊。
“還不快把眼捂住!”我氣急敗壞道。
對方喔了一聲,反應過來,然後伸出雙手飛速的……
把我眼捂住了!!!
我簡直氣瘋了:“顧灼!你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捂錯了,我不是故意的。”顧灼應了一聲,鬆開我,捂住自己的眼,隨後他竟然,老臉一紅。
還真不是故意的?二十四五的年紀了,裝什麽小鵪鶉!
我心裏暗罵,一邊退出浴室一邊把門狠狠反鎖住!
簡直是陰魂不散,家裏明明沒有活人的氣息,他從哪冒出來的?!
飛快穿好衣服,我收拾了幾件必需品在皮箱,然後奪門而出。
這個屍先生,簡直是狗皮膏藥。
“喂,吃人嘴短,你就這麽扔下我跑了?”身後悠然傳來顧灼的聲音,聽語氣,像是被丈夫拋棄的小怨婦。
門都鎖不住他。
也是,他一個能隱藏自身氣息的人,普通的門怎麽可能鎖得住他。
大意了。
我停下腳步,問他:“你究竟想怎樣?”
“把吃了我的吐出來,咱們錢貨兩清。”顧灼勾唇一笑,道。
這麽簡單麽?
我頓了頓,狐疑的看著他。
第一次見麵,他隨手就把驅鬼的錢讓給我了,雖然他也拿走了色鬼的魂玉,但從這能看出來,他絕不是貪財的人。
這麽大方的一個人,會追著我要一份素餡餃子?
不可能啊。
即便滿腹疑問,我還是一臉凝重的說:“這可是你說的,我還你一份餃子,以後我們就不再見麵了。”
“餃子?”顧灼愣住了。
隨後他哈哈大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說的是屍玉,你喝了我窖藏一百多年的屍玉,不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