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陸離心裏免不了緊張，她不知如何設想成功，隻是一遍一遍，一種一種假設自己失敗。


  一聲“阿怪”，陸離一個激靈，被叫回魂來，石磊端著新奇裝備走進營來。


  陸離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眼裏流露著羨慕，聽她道：“真好，今夜能借我抱一夜嗎。”


  石磊大笑，問：“黃笙把你叫過去是交給你什麽特殊任務嗎？”


  陸離想起黃笙說讓她管住嘴做好保密工作的，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石磊看她遲疑，道:“我懂我懂，不方便透露。”


  陸離望了石磊一眼，兩人對視，她表情凝重說：“碎石，我說出來你不許笑話我。”


  石磊挨近陸離坐下，“你又見外了，我怎麽會笑話你！”


  陸離兩手搓個不停，道：“其實到現在，我都還不清楚孤行的工作都是些什麽。”


  石磊笑道：“巧了！我也不知道！”


  兩人哄笑一團，陸離漸收了笑意，說:“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生活真的是關乎生和活。”


  石磊聽陸離把話題帶的這麽沉重，拍著陸離肩膀道：“可憐孩子，黃笙是要拿你去祭山神吧。”


  陸離被逗笑，猙獰著表情去掐著石磊脖子，石磊喊道：“錯了錯了，祭你的不是我，你找錯人，報錯仇了！”


  兩人又胡鬧起來，正打著，陸離忽然趴在石磊寬闊的肩膀上不動，她意外從石磊這獲得了難得的安心。石磊拍著她背給與安慰，比起自己那結實的肩背，陸離難免是顯得單薄了。


  兩人安靜下來，互相感受著彼此的呼吸與溫度，相擁無言。


  旦日，陸離給了黃笙答複，她說，“我能完成任務。”


  陸離以為這就要準備往清水城出發了，沒承想黃笙派陸離去出一次實戰，他說，“你需要經驗。”


  陸離領了心心念念的裝備，配在身上，意外沉重。


  天幕如墨，霧鎖山影，是深夜突襲，要打敵人個措手不及。陸離跟著隊伍打亂敵方駐地防備，本來隻是小心跟在隊伍中間，可看眼前旗搖得越猛，聽耳邊聲喊得越烈。刀劍相對，迸數丈寒光；炮彈交錯，動半天殺氣。陸離格外激動亢奮，燃氣鬥誌，與敵周旋幾招火速結果了對方，回神發覺自己此時已衝到最前，索性一卸先前顧慮，接連斬敵，勢不可擋。


  陸離隻顧眼前，把裝備使得盡興，疏忽大意了身後，有敵瞄準她後心放來一支弩箭，她察覺身後異樣，竟轉身來看，那弩箭帶來的氣流聲愈發尖銳，此時再無機會躲開，陸離腦內一片空白，她想，也許死亡就是白茫茫一片。


  遠處石磊看見，當即往那人身上開了一槍，人雖然倒了，但離弦之箭，不能收回。石磊心裏悔罵自己蠢鈍，那一槍該截住那支箭的，他再跟一槍，可惜為時已晚，攔不住了。


  陸離沒有做好死亡的準備，這突然的讓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無法掙紮。


  猝然，一個黑影閃到陸離麵前，陸離被黑影撲到躺地，頭還被那人緊緊護住防著撞地。


  陸離定睛一看，那人是何溪，她從來沒有覺得他那雙灰澄的眼睛清澈明亮，仿若一汪活水涓涓細流。


  何溪在笑，笑得天真爛漫，像是孩子贏了遊戲比賽。


  陸離感到腹前一陣溫熱，她清楚那是何溪的血。她抖著手去摸，摸到鋒利的箭頭，那弩箭穿破了何溪的腹，往陸離腹上刺來。


  陸離眼眶邊邊噙著淚珠，豆大。她聲音都在顫栗，她說：“你幹什麽，閻王判官催的又不是你……”


  何溪聽到她帶著哭腔的聲音，還笑，那笑容愈發蒼白。


  “我不會死的……”


  陸離淚已奪眶而出，從眼尾流下，流到那髒亂的短發裏去，化開一團血汙。


  “你，還沒告訴我上次那招是怎麽玩的呢。”


  陸離知道何溪說的是那次自己禦出紅氣假做鮮血騙過他的事。


  何溪臉色愈漸慘白，如紙一般。


  陸離也不知是笑著哭，還是哭著笑，道：“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你聽啊！”


  何溪無力再抬起頭與陸離對視，霜過之後蔫了般的，重重沉下去，側在陸離頭邊，不動了。


  陸離這麽近的聞見何溪的味道，分明是淡淡的味，可陸離覺得那是一種濃烈的香散後的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