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瀑布飛溪，泉流漱石，聲若擊玉。綠蘿重重，紫藤高掛，麋鹿銜花，白鶴對舞。


  眼前這番景象，逃難少年認定是自己誤入仙境。


  石階荷葉上擺著糕點蓮子，青果粉桃。少年灰頭土臉，肚子接連叫喚，嘴裏連聲道了“多有得罪”，髒手抓來鮮果瓊汁直往嘴裏送食，狼吞虎咽，模樣是好笑又可愛。


  “哪裏來的小賊！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一支鮮綠的葦稈往他頭上打來，不疼不癢。


  少年被嚇到，也被噎到，慌忙轉頭看去。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前仙子淡雅，雖是身著灰衣，可依然飄飄乎遺世獨立。


  少年攢足了唾液把噎在嗓裏食物咽下，她故作凶惡，嚇唬他道：“吃我的東西要付出代價的。”


  看少年癡望著自己，那眼裏滿是純真，她繃不住嚴肅，嫣然一笑，麵靨如花。


  少年自知有錯，撲通跪地，朝眼前仙子叩拜賠禮，他說：“小的實在饑餓，擅自吃了仙子的東西，求仙子大量不記小人過，小的願做牛馬回報，還望仙子贖罪。”


  眼前少年躬著瘦弱的身軀跪地，也是惹人心憐。


  “做牛馬可需要力氣，別蜷在那，起來繼續吃，吃飽了才有力量給我幹活。”


  少年驚愕，小心抬頭去瞄她，她道：“看著我能看飽嗎?還不快起來吃，不許有剩的。”


  少年忙從地上爬起，連聲道著，“謝仙子，謝仙子。”


  隻是些簡單素食點心，少年狼餐虎噬，吃出饕餮大餐之感。


  “你開口閉口仙子仙子的，仙子在哪呢?”她柔聲細語

  “仙子，仙子是您啊。”少年嘴裏塞得滿是食物，吞吐不清。


  “我？”她爽朗一陣清脆笑聲，“我倒是想成仙呢。”


  “您是我宋遠風的救命恩人，就是仙子。”


  “我不想破壞小孩對仙啊神啊的美好幻想，等你吃飽了，睜亮眼睛好好看看，我可不是什麽仙子神女。”


  女子努力擠出凶惡奸邪的笑，看著雖是嚇人可又分外可人，“我，是巫女，壞的，吃人的。”


  少年看到女子手心升出一團灰煙，化作龍蛇之態遊走在眼前，又倏的消失不見痕跡，驚呆不語。


  風入鬆林，簌簌作響，林深之處，不見再有鶴鸞鳴舞。少年追著女子，嘴裏還仙子仙子的喊著，他說：“仙子仙子，您等等我。”


  “你還沒吃飽嗎?”


  “飽了，飽了。”


  “那你還跟著我做什麽?”


  “您既然答應讓我做牛做馬，那我自然要跟著您了。”


  “牛馬牛馬的，聽著是我把你當牲口使喚似的。你要跟著我也可以，隻是不許再叫我仙子，我聽得飄飄然，哪天就不知東南西北。我姓嬴，名萬裏，你看著叫吧。”


  “萬裏大人，嬴大人，您收徒嗎？”


  “怎麽？又想拜我為師？”


  “救我一命就是再生父母，可大人那麽年輕貌美，我怕把您叫老了。師父師父的叫著多好，況且，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好讓我心裏始終想著敬重您，孝敬您。”


  “小鬼年紀不大，規矩懂得不少，油嘴滑舌，一套一套的。”


  “師父！”


  少年弓腰就要跪拜，女子一把架住，“小孩！我可沒同意要收徒。”


  看眼前少年神情落寞。


  女子淺笑，道：“我，收徒也是要看資質的。”


  少年欣喜，跪地行禮，“那嬴大人有事盡管吩咐我。”


  “我院子裏一堆雜活等著收拾，要是跟丟了，我可沒閑工夫去找你。”


  少年迅速起身，緊追在女子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林子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