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慘叫聲，破碎聲，聽得如此動靜，帷帳猛地被人拉開，那人是黃蜂。
眾人都聚過來，高航先喊，“刺客！刺客！她要殺我！”
看高航狼狽模樣，眾人也猜得個明白，笑往心裏憋。侍從把高航攙扶走開，高航罵罵咧咧的怪叫聲逐漸消失。
姬蘭看陸離一臉桀驁，心生厭惡，冷冷道：“還不跪下賠罪？”
地上都是玻璃瓷塊碎屑。
陸離不理，烈火紅瞳瞪著姬蘭，姬蘭惱了，一巴掌打到陸離臉上，罵：“你是什麽東西，這樣看我，眼睛不想要了？”
燙了高航，惹了姬蘭，得罪東北二村，不是玩笑。那都是歹毒狠辣之人，別人生死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浮萍草芥。
“跪著。”姬蘭刻薄又說一遍，陸離並不跪她，藍朵忽往陸離小腿上一踢，陸離穩不住重心，撲通跪那碎渣碎塊上，一聲慘叫。
藍朵冷眼道：“不知分寸，不懂規矩。”那話姬蘭聽著格外刺耳。
“就罰著跪著吧，跪到我們都醉了，誰都不記得了。”黃蜂笑道，又指著阿貴說：“你來看著她，別叫她起來，不然讓你跪。”眾人就這樣散了。
疼痛鑽心折磨。
陸離跪地一會，搖搖晃晃，猛地躺倒在一堆碎渣上，胳膊又添了滲血新傷。
是陸離佯裝昏死，怎麽可能跪到他們醉去。
幾位大巫村長興致正濃，誰有閑心去管她，黃蜂對阿貴道：“拖出去，別掃了大家的興。”
陸離以為會被阿貴拖拽扔了出去，怎想那阿貴竟溫柔把她抱起，走出大殿。陸離等著阿貴把自己丟扔在地。
鼓樂聲都漸漸小了，阿貴還抱著陸離在走。
陸離悄悄睜開半隻眼睛偷瞄，是沒料到這阿貴竟抱著自己往皮棣府邸方向走。
陸離又閉上眼睛繼續裝暈，又走了一段，阿貴才把陸離放下。
陸離睜開眼睛一看，他把自己放在皮棣大門口了。陸離心裏嘀咕，好人做到底，善始善終，送進屋裏去嘛。
等阿貴走遠，陸離起身，雙膝疼痛不能爬也不能走，陸離門口叫喊來人。
皮棣醉的不省人事哪能管她，院裏管事的叫來醫生給陸離處理傷口，光是挑除陷入肉中的玻璃瓷渣就耗費了個把小時，再給陸離上好藥，天都幾乎破曉。
陸離正要熄燈準備睡了，門外閃現一個徘徊身影，躊躇猶豫，欲推門又止住。
陸離光是憑一剪黑影就知道那人是藍朵。
她並不說明，隻是道：“有事嗎？不著急的話，我睡了，明兒再說吧。”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果真是藍朵，眼眶通紅，荔枝般的眼睛上頭蓋著腫了的眼皮，模樣好笑。
藍朵扶門呆站片刻，往陸離床邊走來，一會瞄陸離一眼，一會再低頭看地。
陸離道：“這麽晚了，還不睡去？”
藍朵抬頭看陸離，眼裏又噙上了淚，她道：“陸離，好姑娘，對不起，我……”
“我知道你，我才不怪你呢，坐。”陸離拍著床沿道。
藍朵怯怯隻坐了一點點，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才一會功夫那張臉就好似水洗了的。
陸離一把把藍朵摟進懷中，說：“幹什麽呢，哭什麽，我又沒死！”
聽了這話，藍朵哭的更凶了，剛才還隻是默默流淚，這會轉而為哽咽抽泣。
“你往裏坐坐，我生怕你掉下去了！”陸離拽藍朵往床上坐。
藍朵輕輕把陸離身上蓋的錦繡緞被掀起，看陸離那兩膝白色繃帶包裹嚴實，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撲簌撲簌往下落，都滴在陸離膝上，混合著藥被繃帶吸收去了。
“你別哭了，膝蓋不疼我心疼了！”陸離伸手去給藍朵抹淚，“哭哭哭，鼻涕都要出來了，還哭！”
藍朵哭著笑出來，兩手輕輕往陸離膝上傷口去放，傷口發熱發癢，片刻之後，陸離再察覺不到疼痛，“神了，你這是什麽仙術？”陸離問藍朵。
藍朵拭去眼淚，笑道：“你又胡說，哪有什麽神啊仙的。”
“那這怎麽回事？”陸離拆開繃帶，膝蓋傷口完全愈合，看不出傷過。
“不過是點巫術。你不要記恨我，我怕你再不理我了……”藍朵含淚看著陸離。
陸離往藍朵頭上一摸，那烏黑秀發纏繞指尖，順滑而芳香，陸離笑道：“你有什麽好恨的？我不理你還理誰？”
藍朵抓握住陸離手腕，盯著陸離橘紅雙眸道：“陸離，我們走吧。”
藍朵的手溫暖又柔軟。
“走？去哪？”
“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去……”藍朵頓住，回哪去？她早就無家可歸了。
“你回你的孤行去，我，我也離開這個地方。”
陸離不解，藍朵現在在促織嶺地位舉足輕重，深受敬仰，大富大貴的她就要撒手拋棄榮華?
“為什麽？走了你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沒了。”
“這又不是什麽仙境也非是什麽桃源，我何苦留在這個是非之地。”藍朵冷笑，後而深情望著陸離，她始終沒說出心裏那句——“什麽一切？我隻想守住你一個。”
陸離笑了，也握住藍朵的手，道：“好。”
“我們現在就走！”藍朵拽陸離起床。
說走就走，幹脆堅決，陸離跟在後頭跑，小聲問道：“藍朵，你知道路嗎？”
藍朵回眸一笑，“跟著我就是了。”
繞的是崎嶇荒僻小路，曲曲折折，頭頂蟾光漸漸淡了，也不知是什麽時間，估摸著天要明了。
辨不清方向，隻知道是在山穀底下，陸離停下，喘著氣道：“稍微歇一小會。”不等藍朵回應就一屁股坐地。
藍朵見狀，也坐下，看藍朵坐下，陸離索性躺下，地上青草柔軟，沾了露珠濕涼。
夜幕沒剩幾顆亮星，黯然蒼涼。
藍朵脈脈注視著陸離，她說：“陸離，你就是該做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最該被人服侍……或者你本就是畫中貴人，靜靜地，端莊地，看著俗人忙忙碌碌。”
陸離扭頭看她，笑道：“你是睡了還是醉了？怎麽說些胡話？”
藍朵不理會，繼續說，“我就做的你丫鬟，雖然笨嘴拙舌的，但不亂說話，不煩人，不擾你安靜。你要是想我話多些，我就學習做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誰亂說話，我就替你去訓罵誰。”
藍朵眼中秋波流轉似藏一池清水。
陸離坐起身來，伸手往藍朵額頭上摸，笑道：“也沒燒，怎麽滿嘴瘋話？”
藍朵躺下，望著黑幕一般的天，道：“陸離，你要是月亮，我就做星星，無所謂哪一顆，都行。抬頭看見你，也就看見我。”
“傻瓜，瘋瘋癲癲。”
陸離又躺下，說：“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人大都不喜賞月，愛去看星辰大海了。你看還有幾顆星星圍著月亮轉？”
月光朦朧慘淡，看著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