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姬蘭沒了,她那浩蕩的忠軍呆立在紫微垣陣內不動。何藍心都為陸離傷碎,哪裏還有心緒去管這旁的。
“行了行了,可都別哭了!”費酒這才衝下坡來,何溪看他無事人一般,臉上還有嬉笑,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費酒,怒紅著臉要打費酒。
費酒看何溪這悲憤模樣實在嚇人,忙收了笑,驚恐且誠摯道:“陸離還活著呢!你哭活人不是咒她嗎!你傷了我事小,耽誤了營救陸離最佳時間怎麽辦!”
聽費酒這樣說,何溪半信半疑鬆開了他。藍朵忙問,陸離若安好,現在身在何處?費酒護著脖子,往藍朵身邊躲,“這是四方祭禮,我在書上見過。這種祭禮年代久遠,而且操作起來繁瑣複雜,大費周章不過圖個氣勢恢宏,費時費力,華而不實,早早就被摒棄不用了。”
費酒繼續道:“我猜是姬蘭她學術不精,光看見‘祭祀通靈’這樣字眼就覺得這是什麽玄虛之術。姬蘭以為把陸離燒做祭禮是置陸離於死地,其實不是。”
費酒看著那火神祝融的雕像道:“祝融火神,要以火溝通,烈火燃起,那祭祀之禮便被引入雕像封存,供神宗享用。禮儀無害,陸離無事。”
“所以說,陸離現在被困在雕塑裏頭?”藍朵問。
費酒點頭。
“不是打碎雕塑這麽簡單吧。”何溪冷言冷語,費酒不知怎麽他就這麽不招何溪待見。
“是沒這麽簡單。就說是送禮給人,哪還有要回來的,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更何況這是祭祀給天神的,哪有那麽隨意……”
不讓費酒說完,何溪道:“羅裏吧嗦,快說重點。”
費酒在心裏罵他,把重點說道:“找同等地位的大巫吟誦天語,逆轉回天。”
“這會上哪去找大巫?”何溪問。
“你們在這守著雕塑,我去把我師父叫來。”
費酒正要回去找岑清時,那本以為到此結束的忠軍,竟忽然哀鳴咆哮了起來,之後是兀自行動,嗅到何溪他們活人氣息,直往這邊殺來。
何藍二人火速殺出重圍,為費酒開路快回去請岑清救援。
敵我懸殊,寡不敵眾,何溪藍朵雙雙負傷,鮮血氣味更引忠軍激動狂躁。何藍二人背緊貼靠,身後安全都交托給對方。
“你剛才不是統領了死人嗎?你再試試?”何溪催藍朵說道。
“誤打誤撞,現在不知怎麽控製了。”藍朵抵抗忠軍回答。
劈砍刺戳的物理攻擊對忠軍無用,等不了片刻它們又會複原完好,打不死殺不掉滅不絕。
何溪藍朵被忠軍緊密陣型衝散,二人打鬥幾乎力竭。
忽一襲灰煙往何溪心口衝來,何溪正與一旁忠軍對抗,不能防禦不能閃躲,眼見要刺中何溪,一道白刃將灰煙擋住,灰煙散滅,一人說:“欠我一命。”那是段素絹。
何藍二人看去,聲勢赫赫的支援大軍已至。
因為經過殘月洗禮,赤火已經不能克製這幫死人,苦戰良久,束手無策。
忽聽一聲——“岑大人到!”稚嫩清脆,那是費酒聲音。
尋其聲望去,遠遠見一素衣女子,芳澤無加,鉛華弗禦,仙風道骨,那是岑清。
費酒個小稚嫩跟在岑清身旁像個童子一般,更襯托的岑清是遺世獨立的仙子。
“鬼叫什麽。”岑清被費酒這一叫嚇了一跳。
“我不是想給您做個出場效果嗎。”費酒賠笑道。
岑清帶起一抹金粉之霧,朦朦朧朧籠罩我方人員,那姬蘭的忠軍忽然不動了,呆愣愣的立著不動。
“不虧是岑大人!”費酒露出一臉驕傲將要吹捧岑清。岑清卻道:“你先閉嘴,這不過是緩兵之計。”
岑清修為自然在姬蘭之上,隻是這禁忌巫術她並不曾鑽研,眼下隻是暫時將活人氣息遮掩,不被忠軍感知。那忠軍空洞洞的眼窩裏頭沒有眼珠,看不見塵世紛雜,全靠感知活物氣息而行動,嗅不到什麽自然不知所措,姬蘭又死,無人下令,隻好呆愣待命。
岑清所領的西村不是真心參與四方國計劃的,她們是與大軍隊同一戰線,是我方同盟,所謂內部線人。岑清與龍孟等將領也算是熟絡,寒暄幾句,奔入正題,龍孟問岑清有什麽根除忠軍的辦法。岑清卻說這是不急,“著急的不是那個陸離的性命嗎。”岑清各望了藍朵何溪一眼。
一聽岑清提起陸離性命,那段素絹猛然一激靈,心慌意亂。
眾人圍至祝融雕像,段素絹詢問,“陸離真被送到這去裏頭了?”
“興許吧。”
“什麽叫興許吧?”何溪道。
“興許不知道什麽意思嗎?也許,或許,可能,這些意思。”岑清睥睨,滿是冷漠,說道。
礙於岑清身份威嚴,何溪壓抑情緒並不發作他那貴公子脾氣。岑清看何溪那忍氣模樣,覺得可愛可笑。
“如果是姬蘭施法失敗,陸離才有可能被送進雕塑裏去了。”岑清說。
“怎麽是失敗才是有可能?”費酒不解。
“你隻知道這四方祭祀是古法,因為祭品會被引入雕塑,所以過去都用來祭祀神宗,其實那不過是因為祭祀失敗。”
這樣說法費酒不曾聽聞。
“四方祭禮根本不是用來祭祀的儀式——它是大巫參見神宗的渠道媒介。”
眾人瞠目結舌,岑清說:“因為天神和俗世早就隔絕斷開聯係了,所以作為中轉驛站的雕塑會滯留那些被拒的祭禮。斷水斷糧,直至死亡。”
“那怎麽說陸離還有可能不在雕塑裏?”費酒問。
“封存入雕塑還算是成功一半,如果連這一半的成功都沒達到,那陸離就隻是被燒死了,化成灰了。”岑清說的風輕雲淡,那後半句字字如針紮刀刺痛傷某些人的心。
“您說神宗與塵世的聯係斷了,那如果姬蘭完全成功了,陸離會被送哪裏?”藍朵慌張。
岑清摸那祝融雕塑,殘存一絲溫熱。姬蘭天資聰慧,又耐得住枯寂,“姬蘭成功……”岑清語氣淡柔,裏頭好像摻雜著欣慰與驕傲。
岑清笑得淒慘,說道:“陸離被送去——不該人去的地方,那裏是一片空白的無序境地。”
岑清那般語氣像是在說自己無能為力,讓陸離聽天由命。
“連您都救不了陸離嗎?”段素絹問。
“救自然能救,不過,我要先焚個香清靜清靜。”空氣中混雜忠軍的腐臭氣息,不是好聞的。
“我自有法子救陸離。你們也別閑著,都忙起來去做事。”岑清對龍孟道,“趁著忠軍安靜不動,你們穿過法陣,一半人去挑土,土要山嶺最頂上的赤土,不要摻雜了其他顏色,要挑八擔;一半人去挖坑,坑就圍著這四方法陣挖,要挖八尺。”
“您這是要做什麽?”龍孟問。
“看你們閑著我難受,給你們找事做。”岑清嚴肅說著玩笑話。
“我師父是耍你們不成?要你們做事自然有她的理,你們聽了去做就是。”費酒那小孩模樣說這番話實在惹人發笑。
“又是挑土,又是挖坑,我當岑大人是耍人呢。”不給個明確答案,何溪佇著不動,岑清看這公子爺一眼,笑說:“說你是涉世未深還是年少無知?挑土挖坑自然是埋死人啊。”
幾人麵麵相覷,又看遠處忠軍一眼,各自都拿上工具,分組跟隊做事走了。
岑清忽把龍孟叫住,她說:“你另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