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段素絹在意陸離奇怪舉動，拍陸離肩膀問她，“不要緊吧？”陸離搖頭說自己無事。
對戰還在繼續，陸離還是對戰何溪。
那個是初離水泊勇猛蛟龍，這個是乍出山林凶惡虎豹。
恍然間，陸離又見幻想，她看到何溪手上沾滿紅血，那雙眼睛盯著自己，無情殘忍……陸離雖受到驚嚇，可心中卻燃起無名怒火，不知為何她把何溪恨的咬牙切齒，猛地禦氣飛旋過去，那勢要把何溪腦袋砍掉……
展鴻湄眼疾，忙棄了正對戰的段素絹，手快一道氣刃與之對抗。
那氣旋錯開何溪頭頂，旋砍下何溪幾縷灰發，何溪愣住片刻，難以置信陸離下此狠手，他冷笑問陸離道：“你要殺我？”
“我……”
陸離無法解釋自己的過激情緒，她那一刻真的是想殺了何溪。
並不是平台失衡，是陸離不穩，她忽然一個踉蹌欲倒，好在段素絹站在陸離身後，陸離就這樣倒靠在段素絹懷裏，旁人都不在意，那何溪可是都看在眼裏。
比賽進行過半，中場休息，兩方交換陣地，何溪與陸離擦肩而過時，道：“站不穩就早點下去吧。”言語裏滿是譏諷。
韋望川遞過一瓶水來給陸離，“陸離還能堅持的住嗎？”
“小瞧誰呢！”
陸離接過水正喝，對麵展鴻湄映入陸離眼裏，忽然世界又變得扭曲畸形，聽不見人聲看不見光影——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爛漫笑顏惹人疼愛。
展鴻湄背上背的是他弟弟，展鴻溪。
忽然風寒月冷轉淒涼，展鴻湄看著憔悴母親懷裏虛弱的弟弟，麵皮蒼黃，隻殘留最後一口氣息，吐完就沒了。
齠年展鴻湄還想扮鬼臉逗他弟弟歡笑，“小溪小溪，你看哥哥！”他不知這個孩子魂魄已經在鬼門關前徘徊。
展鴻溪聽見哥哥的聲音，吃力地抬眼，還沒來得及看展鴻湄的鬼臉，那眼皮如負千鈞又重重的閉上了。
落日帶煙生白霧，斷霞映水散紅光，長空忽有一隻失群孤雁飛。
“你這株紅梅從此賣給何家了。”展鴻湄母親麵如金紙，臉色蠟黃，最後抱著展鴻湄，也是哭也是笑，都是憔悴無力。
展鴻湄呆呆的愣愣的，雙眼無神，目光空洞，好像索命鬼先把他帶走了，就剩下這具軀殼。
瓊樓高閣好似潑墨畫作。
羅衣疊雪寶髻堆雲，那人也像是畫裏出來的。
“你叫展鴻湄？他們都說你是何茲先生流落在外頭的野種？過來讓我看看你，長得像不像何茲。”
展鴻湄怯怯的往那高貴夫人麵前走去。
瘦骨伶仃凸顯了刀削鑿刻一般的五官，那頭棕褐色碎發是隨他姓展的父親。
貴婦人笑著給展鴻湄整理頭發，她笑問侍女，“像嗎？你看像嗎？我怎麽看不出來像？”
侍女怎麽敢出聲，低頭不語。
可惜她沒有機會見那已經入土的展鴻溪，那個孩子是像何茲的，比何溪還要像。
“太太，他們一家都是害病死的，您不怕……”侍女不把話說完，就收了聲，怯怯縮頭縮手。
“怕？我怕什麽？怕他帶著病帶毒傳染給我？”高貴夫人幫展鴻湄整理水洗發白磨損的衣領，笑道：“要是閻王讓他來索我命，我給就是了。命，是什麽好東西。”
給展鴻湄換上豔紅新裝，那抹紅色紮眼，是這貴氣婦人最不喜歡的顏色。
“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隨你母親。她穿紅色最好看，你們都沒見過她年輕時候……那紅色好像是她一個人的顏色，隻有她……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撐的起來。”
紅色豔麗，反襯的展鴻湄這張白臉單薄。
“你要多吃點，長肉長胖長壯，你要好好保護你那溪弟弟。”
“你依舊是一個好哥哥，他也是溪兒。他就像你弟弟一樣可愛，你要一如既往的做好哥哥。你雖然不能叫他弟弟，但是你要像對待弟弟那樣嗬護他，你能做好的對吧？”那貴婦人摸著展鴻湄的臉，含笑說道。
“他既是你的主兒，也是你的溪兒。”
那年幼的展鴻湄把頭點的堅定。
那年冬天好大的雪，壓倒了多少枝紅梅。
陸離忽然去了好遠的過去，那裏荒蕪破舊卻古色古香。
牆垣頹損，殿宇傾斜，長廊畫壁長滿墨綠青苔，滿地花磚生的都是雜草。
“我就要這塊地皮，明兒你就去找工人來，照著我畫的那張圖紙建造，分毫不能有差。”說話的這個年輕女子，約莫二十五六，一口伶俐白牙似瑞雪，櫻桃口紅杏臉，楊柳腰蕙蘭心。
身後跟著的妙齡女子雖不及她半分美貌可也是天然標致。
一個是富貴花，一個是清幽蓮，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好一幅曼妙畫卷。
前頭走的女子叫於芝，是富甲一方的於家千金，後頭跟著的女子喚青柚，是這驕橫名媛的侍女。
“聽說了嗎？於家那個貴千金要來我們容城定居，買了石榴橋旁邊的那棟破屋。”
“她富貴別墅是住膩了嗎？想住爛屋體驗民間疾苦？”
“來我家來我家，我那真是人世間最疾苦的地兒！”
茶棚幾個漢子歡喜著說著一天裏最精彩的新聞故事。
於芝事業小有所成，追求自由清靜而搬出家族莊園，來此地自立門戶。
那是某年的秋天，白柚紅柚都飄香成熟，街頭擔子店鋪攤子上都擺著渾圓亮黃的柚子叫賣。
都說自家柚子是甜的，不酸。
何茲看來看去，誰家都是金黃橘紅柚子，誰家都是甘甜爽口，他莫名逆反，偏想要一顆青皮苦澀柚子。
何茲執拗任性，使喚侍從跑遍榮城大街小巷要給他帶回來一顆青柚。
“我的大少爺啊，您可理解我的辛苦，我是跑斷了腿，在那南山果園給你現摘的！”
未熟的青柚，個頭也小，清香也淡，何茲拿在手裏拋玩，他很中意這顆青色柚子。
球一樣高拋，一個失手未接住，那青柚滾滾跑走，鑽入人海，何茲追著喊著：“青柚！青柚！我的青柚！”
這一天，於芝和她的青柚也在這條街上，才走出一家布坊，青柚就聽見有人“青柚青柚”的連聲呼喚，那聲音緊促又慌張，青柚隻當是誰在喚她名字，那人必定有事著急找自己。
青柚轉身回眸，那一顆青澀柚子正正好好滾到她腳邊。
“青柚！青柚！”終於見到那喊青柚的人，灰發灰眸，一身雪白綢緞，羊脂白玉一樣的臉龐，飄逸出塵。
“我的青柚。”
雖然知道那人說的是這顆青澀柚子，可這個叫青柚的人還是羞紅了臉，青柚彎腰把柚子撿起遞給何茲，那何茲連忙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