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斷指之殤
深夜,孤燈暈黃,信陽王立在藍霽兒床榻邊,看她。
“王爺,王妃如果今天還不醒來恐怕有性命危險了!”蕭箏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輕聲道。
信陽蹙眉,開口,問得卻是另外一句,“消息探聽得怎麽樣了?”
“自王爺脫險那晚,義德帝如同瘋了一般,出動了所有的警衛力量搜尋王爺,現在軒城是警戒森嚴,人心惶惶。”
“想來四方城門更是加強兵力守衛了!”信陽道。
“不僅是四方城門,連整個軒城都派兵力圍得水泄不通,並且下令不準百姓出城進城,現在恐怕就是化身一隻鳥也休想飛出這城池!哦,屬下還打聽到太後也被軟禁起來了!”
這些消息都不是好消息,信陽臉孔的肌肉抽搐著,臉色陰沉至極。
“打聽到月羲的消息了嗎?”他磨著牙一字一刀問。
“王爺……”蕭箏欲言又止。
“說!”信陽額角青筋暴漲,眸光如刃。
“王爺您看這個!”蕭箏說著,遞上一份從牆上揭下來的布告。
這是一份殺人的公告,說的是三日後處斬信陽王謀反同黨,名單一個個看過來,都是從前跟隨他的一些忠心耿耿的將領,其中包括王良,而看到最後一個用朱筆圈著的名字,信陽的心霎時漏了半拍。
月羲!
看到這朱筆圈著的名字,痛似那沉鈍的刀子在心上來回鋸割,然後一層層破肉而開,血滲淌五髒。
這個男人,這個他愛之髓恨之骨的男人,為什麽看到他的死訊,他的心還是要那般痛,那般不舍。
“王爺……”蕭箏低喚一聲,“這一定是義德帝的一場陰謀,他要逼您現身!”
“好毒的一招,他拿住了我的軟肋!”信陽慘笑。
“王爺,還有件奇怪的事?”蕭箏忽道。
“什麽?”
“為探聽太後的消息,我化妝成隨從跟隨了樂平公主進宮,卻奇怪發現公主請求義德帝要見月羲公子一麵,而義德帝當時很是曖昧地說月羲公子不想見她。看起來這月羲公子就在王宮,而且照義德帝的神情也不像是一個階下囚,可是為什麽他要突然殺死月羲公子呢,還有公主她似乎也與月羲公子關係非……”
“不要說了!”驟然一聲嘶吼,狠狠掐止住了他的話頭。
蕭箏吃驚望向信陽,見他麵色霍然慘白如死,整個身子在神經質地發顫。
“王爺……”心驚於這種突變,蕭箏顫聲喚了一聲。
話還未說完,信陽抬手製止他,身子有些倦怠地又轉過去,默然無語。望著信陽的蕭箏忽然有一個錯覺,仿佛有一種可怕的力量瞬間磨滅掉了這具軀體與生俱來的那種令人側目心悸的冷酷霸戾之氣,取而代之的是濃鬱的遲暮蒼涼的悲傷。
“我早該想到的,從義德假詔母後病重召我回宮將我誘捕的時候我就該想到,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的謀策!”半晌,似有血腥之氣的言語在信陽胸腔裏生生逼出。
“他是誰?”蕭箏忍不住問道。
信陽卻不答非所問,神經質地痙攣著身軀,繼續悲憤自語,“我與義德帝幾十年兄弟,雖然他無情狠戾,報複欲強,但論心智他卻並不高強。而假詔誘捕,另派他人去往穎京督戰,迅雷不及掩耳拿下我京畿的防護,如今又出此計逼我現身,月羲,除了你,誰會這麽狠毒地刺中了我的軟肋,讓我針針見血,讓我俯首就擒,讓我絕望想死?月羲,你就這麽恨我,這麽想讓我死嗎?月羲,月羲……”說到最後幾句,信陽若同癲魔般淒厲嘶喊起來。
“王爺!”蕭箏從未見過那個冷僻陰戾的信陽王會如此發狂,一時間呆嚇住,竟不敢上前相勸。
“呃……呃……”信陽陡然捧住腦袋痛苦呻吟,急促喘息起來,心痛至切,他頭上傷口跟著連鎖反應。
“王爺你怎麽了?”蕭箏大驚,這才上前扶住信陽。
“呃……我的頭好痛!”信陽抱著腦袋,輾轉痛楚。
“王爺,屬下給您去請個大夫來吧,你的傷口淋過雨,恐怕是發炎了!”蕭箏焦急道。
“出去,你出去,讓本王一個人靜一會!”
“王爺……”
“出去,滾!”信陽暴怒。
“是!”蕭箏無奈告退。
頭愈痛愈烈,仿佛有把刀子在傷口不停地攪動,信陽翻滾在地,以頭搶牆。
而心裏,心裏方才割開的傷口也愈裂愈開,痛得更是無以複加。
月羲,月羲,你真就這麽恨我,非要置我於地你才開心,你才罷手嗎?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我一腔熱誠一片癡心愛著你,為什麽你要拿那樣鋒利的刀子捅我的心。
“月羲哥哥……月羲哥哥……你在哪裏,在哪裏?”
信陽痛得心智迷離,突聽得榻上有了動靜,昏迷的藍霽兒忽然囈語,顯然是他方才嘶聲叫喚月羲刺激到了她的心神。
信陽霍然看向她,一股莫名的心火燒燙他的胸肺,猛然他衝過去一把攫起了那具嬌弱的軀體,左右開弓狠狠給了她兩記耳光。
肉體上受到強烈的痛感猛然刺激到了藍霽兒的神經,她的身子抖顫了一下,眼睛霍然張開,竟直勾勾地看向信陽。
“你醒了,嘿嘿,好極了!”信陽獰笑,然後用力將她摜倒在塌。
“王,王爺……”陡然吃到兩記耳光,完全懵懂不知何事的藍霽兒本能地蜷縮起身子,瑟瑟地看著信陽,兩隻眼睛傳達著萬分恐懼之色。
“你想他,想得要死,是嗎?”信陽欺身,用力捏住了藍霽兒的下巴,雙眸裏閃著的是野獸受傷後怕人的戾氣。
“呃……”恐懼似鬼手緊緊掐住了她的咽喉,藍霽兒身子顫怵,發不出聲音。
“我給他捎信,讓他來見你,好不好?”信陽語聲陰柔,仿佛情人間喁喁情語。
“你,你要幹什麽?”藍霽兒用盡全身氣力聚集起自己的聲音。
“不過你得先給他捎個信物去,否則他還以為本王撒謊,斷斷不會來的!”信陽卻不理會她,繼續陰柔道著。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這樣的信陽,比之冷酷霸戾的信陽更是可怕,仿佛似一條五彩斑斕的蛇,濕濕黏黏遊上了你的肌膚。直覺告訴她,一定發生了什麽事,信陽絕不會好心讓她見到月羲哥哥的。
“嗯……送什麽好呢?”信陽故作冥思,修長的指尖拂過藍霽兒的臉頰,然後順流而下,滑上了她纖細小巧的柔荑。
若毒蛇的芯子從臉頰上撩動至手指,藍霽兒心霎那間冰僵如石,竟忘了掙紮。
“唔……好美的手指,就像她主人一樣纖細靈巧的讓人心疼……”執起她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細細看過,由衷讚賞,到最後一個小指時,雙眸裏驟然陰寒如刀,大、食、中三指快如閃電地捏住,咬牙用力向下拗掰下去。
隻聽的“啪”一聲脆響,那小指應聲而斷,鮮血立即勃然噴發。
藍霽兒致死也未想到信陽竟會如此沒人性的惡毒,整個身子痛得彈跳起來,十指連心,目眥盡裂,她撕心裂肺般慘叫,渾身抽搐起來,須臾間便昏死過去。
“王爺,出了什麽事?啊……”聽到慘叫的蕭箏忙不迭進來,見慣血腥的也他不由得呆愣住了。
“去,把這手指裝在一個最精致最昂貴的盒子裏,然後想法子替本王送給一個人!”信陽臉上泛著一種殘忍的青光,森冷目光中帶著三分詭譎,吩咐道。
月羲盯著桌子上的一隻小巧精致的鑲金嵌玉的盒子。
這是剛送來的禮盒,指明要他收的。
月羲心抽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壓迫而來,非常時期,誰會送禮物給他,而且還準確誤會地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遲疑著,他輕輕地打開盒子。
一根血淋淋的斷指赫然衝擊了他的視線。
月羲倒吸了口冷氣,心驟然間冰凍停跳,因為他發現這斷指小巧纖細,是女人的小指。
盒中有一張紙條。
月羲伸手拿起這張紙條時,竟控製不住地神經質的發顫,修長的手指嗒嗒嗒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敲擊著盒壁。
終於拿住了那張紙,將它緩緩取到跟前,還未將它展開,有冷汗一滴一滴滴落紙上,霎時間暈開了水漬。
恐懼似扼住咽喉的魔鬼,窒息,沉重如千斤的窒息,心在拚命呐喊,不要,不要是,不要!
不敢看,卻必須看!
當心中害怕的憂懼一經成事實,有一瞬間月羲心魂俱散。
顫抖的手捧起那一枚斷指,月羲渾身痙攣地伏在桌上,沒有聲息,淚卻大顆大顆滾落下來,跌碎衣襟。良久喘息之聲才漸漸相聞,然後是大口大口吸噎。
愛若眸珠,護若稀世之花,何曾想有朝一日卻害了她。
丫頭,我把你暫寄在千殤那,為的就是這段時間我圖謀大業時不會連累傷害到你,可哪知……
恨意倏爾蓬勃而發,切齒泣血,千殤,你枉為妖,連心愛的女孩子也保護不了!信陽,你終於傷害了她,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