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賜死樂平
樂平伸手,卻不是拿他手中的石子,而是輕輕握住了傾月的手,淚光隱現,哽咽著呼喚,“月羲……”
“誰是月羲?就是上回你說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傾月微微一顫,手卻未收回,而是笑問。
“沒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頭至尾,你就是月羲!”眼淚終於流淌下來,樂平卻笑了,笑得甜柔。
“公主,你哭了……”傾月眼中泛起一抹憐惜之意,輕輕地撫上她的頰。
“月羲!”公主情緒陡然失控,大呼一聲,一把用力抱住了他。
傾月眼眸裏倏然間寒意如刀,但是那語聲卻溫柔如水,動作卻那般體貼入微,“公主一定是知道我從前的身世與故事了對不對?”
樂平流著淚用力地點頭。
“你來!”傾月牽起她的手,將她帶著假山洞內。
“別哭了,好公主”,傾月溫柔擦拭公主臉上淚痕,呼吸輕吐芳華,“給我仔細講講好嗎?”
一番故事說到月上中天,除了月羲與藍霽兒的愛情隻字不提外,樂平把月羲的真實身份,忍辱負重的目的,苦心經營皆都失敗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說了個通遍,其中包括她與他的私情。
傾月從始至終都是含著淡淡笑意波瀾不驚地默默聽著,仿佛他傾聽的是別人的故事,但是你若細瞧,便會發現他的笑意便如冬日的寒潭,從裏之外滲著寒氣。
“這真是一個情節曲折,哀婉動人,卻又天方夜譚的故事,令人唏噓令人感歎!”傾月吃吃然笑道。
“你不信?”樂平急道。
“這故事若編成戲文演繹,定然賣座!”傾月繼續笑道。
“你,你要怎樣才信?”
“王爺親口承認!”傾月倏然眸光犀利,直透公主心髒。
“好!”樂平使勁咬了一下唇,麵色發白,“我可以與三哥當麵對質,你在暗處傾聽,我想辦法讓他親口承認!”
“這法子似乎不錯,隻是你怎生安排我偷聽?”
“你看見我一身重孝了嗎,呆會我還要去宮裏為母後守靈,我可以將你扮作我的隨從帶進靈堂,隱藏在帷幔後偷聽。”
“好!”
“隻是你現在出王府倒是個問題!”樂平蹙眉道。
“公主有所不知,這王府中有個秘道,我們可以從秘道中偷出。”傾月胸有成竹地淡笑道。
“秘道!?你怎麽知曉的?”
“這王府中的一切,我冥冥中都有一種熟悉感,那日我在府中遊玩,在一種慣性力量引領下發現了它。”
“那太好不過了!”公主大喜道。
慈安宮內丹墀上下靈幡紙張悲風嫋嫋,大殿上素幔白龕正中金漆楠木棺前,供著太皇太後的靈位。
信陽跪在一個炭盆麵前,機械地一片一片朝內扔紙錢,星火的炭盆一閃一閃映亮了他悲戚到麻木的臉。
“三哥!”樂平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
信陽置若罔聞,依舊燒他的紙錢。
“三哥,我想問你幾句話”,樂平咬唇,“是有關於月羲的!”
信陽的手陡然一顫,霍然回首看他,因悲傷和勞累而布滿血絲的眼倏然間射出如狼豸一樣的可怕光芒。
樂平瑟縮一下,本能後退了一步,臉色也白了,但她須臾間凜然挺身迎上信陽的眸光,一字一頓道:“我知道月羲未死,傾月就是他!”
“我看你是瘋了!”信陽勃然變色,咬牙切齒罵道。想不到樂平完全不顧他的警告,居然還不死心。
“不,我沒瘋了,三哥,我什麽都知道了!”
信陽心一跳,嘎聲道:“你知道了什麽?”
“所有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月羲大郢國太子的身份,他忍辱負重在你身邊的目的和他苦心經營的複國大計!”
臉陡然泛起了鐵青之色,信陽眸光如刀直刺入樂平肺腑,“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我的死士去往望夏國打聽到的。”
“嗬嗬……,我的好妹妹,為了那個男人,你竟然有了如此心計?”信陽陰慘慘地笑起來,身子已緩緩地直起來,開始一步一步朝樂平走過來。
立時有一股無形的戾氣如獸般直撲噬而來,樂平心揪緊,撲撲直跳,呼吸開始維艱,本能步步而退。
不提防身子砰一聲撞上了庭柱,退無可退,正待滑開柱子而躲,信陽卻猛然撲過來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
她尖聲叫了起來。
“好妹妹,你告訴我,你還知道了些什麽?”信陽磨著牙,麵色一點一點猙獰。
樂平麵色煞白,胸膛急劇喘息,心跳得幾乎要裂腔而出。在這一瞬間,她幾乎想放棄。就在這時,信陽身後的帷幔晃動一下,一雙清亮如星的眼睛透出來,那墨黑溫潤的眸裏傾注著無限寬慰與鼓勵霎那間給了她無限勇氣。
“三哥,我下麵說出來的話,如果是事實,你敢承認嗎?”樂平顫栗道。
“自然!”信陽揚眉道。
“好,我說!”樂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繼續道,“月羲離開望夏去了穎京,發動起義,誰知遭人出賣,起義失敗被囚押送到了三哥的攝政王府。三哥對他舊情難忘,但是知道這回他抵死都不會從你,更無法向毒恨月羲的部下交代,於是你給他吃了一種叫忘川之水的藥丸,這種藥可以使人假死七日,醒來時失去了一切記憶。這樣你既可以瞞天過海,使得他的朋友親人愛人以為他死了而斷了一切念想,又可以讓失去一切記憶的月羲純純粹粹做你的男寵,使你獨享這無邊幸福。”
“嗬嗬……”先是一陣低低的嘶笑,然後笑得不可抑止,最後發展成了仰天大笑。
“三哥如此大笑,可是因為我一切都說中了?”樂平看著他笑得癲狂如魔的臉,恐懼更甚,但是卻不得不咬牙顫聲問這樣一句關鍵的話。
“不錯,你什麽都說中了!”信陽的語聲帶著一股陰風,眸瞳越來越紅,仿佛要生生滴出血來,“隻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怎麽會知道的?”
“我花重金請了幾個盜墓賊去月羲的墓中看過了,是個空塚。這是物證。除此以外我還有個人證!”
“是誰?”信陽咬牙問道,他把一切相關人員都殺調幹淨,如何還有什麽人證。
“青塵子!”樂平一字一頓道。
“不可能,我已經將他殺了滅口了!”
“那天夜裏死的不是他。他拿著一袋子王府的寶貝逃命被巡夜的士兵發現,當時我正好遇見,因為三哥壽誕宴席上見過一麵,所以我替他說了情。哪知他卻跪在我麵前要我救他,說三哥要殺人滅口,我好奇問他為什麽。他就告訴我三哥讓你吃了一種叫忘川之水的藥丸,這種藥可以使人假死七日,醒來時失去了一切記憶,而這種藥正是他配置的。”
“嗬嗬……原來是這樣,天穿我呢……”信陽吃吃笑起來,陰氣森寒,“我的好四妹,你還能問你一句話嗎?”
“什麽話?”樂平一怔。
“你將這些話告訴了傾月了嗎?”信陽眯起眸,眸光裏陰陽閃變。
“我……”樂平一怔,一時語塞,本能看向帷幔,帷幔深處那雙絕色之眸又透出,朝她明晰地示意。
“我還沒說。”樂平會意,立即開口道。
“嗬嗬……”信陽胸腔裏陡然響起一陣興奮中帶著森然詭異的笑聲,“好,很好,好得很……”他反複說著好字,臉色一點一點薄明起來,殺氣如墨汁透紙在眸瞳中濡染開來。
“三哥……”驀然意識到危險將至,樂平尖叫一聲,陡然推開信陽而逃。
然而才逃得幾步,一道白綾如靈蛇而至,倏然纏上她的脖子,“月……”樂平死命扭頭看向傾月藏身之處,撕心裂肺地呼喊一聲,然後才喊出一字,就見信陽如大鵬般飛身躍起,白綾穿過梁桅,落地時,吊起了樂平整個身軀。
因為雙腿拚命地掙紮,樂平的身子前後左右晃蕩,白綾在梁上用力地磨動發出刺耳的刺刺聲。
帷幕後的傾月的眼先是震驚失色,然而須臾間寒如冰石,冷冷地近乎殘忍的平靜看著半空中踢蹬著雙腿作垂死掙紮的公主。
對不起,公主,你不能救你,但我可以為你報仇!
仰首垂死掙紮的親妹妹,信陽的臉猙獰之色已褪,沉斂如一灘死水,淡淡一字一句道,“樂平,不要怪我心狠,我已經警告過你,是你自己找死。他是我的,隻是我一個人的!任何阻止我得到他或者敢跟我分享他的人都是死路一條,哪怕是親妹妹,我也毫不留情!”
“格格……”樂平死死地盯著信陽,麵色紫漲,已說出話來,唯有嗓子眼裏發出帶子一點一點勒進脖頸骨骼瘮人的格格之音。
為了一個男人,她親哥哥真的下毒手殺她,心何等的歹毒,人格何其變態,她至死也想不到!
“太後駕到!”就在這時,一聲宣唱,門倏然被打開。
當今小皇帝親娘隆裕太後一身縞素,俏生生地如蓮似蘭,在眾星捧月下赫然出現門前,而與此同時,身旁一個侍衛彎弓搭箭,一箭射斷白綾,樂平沉重的身體砰然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