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廝殺
衝出包圍圈的映雪一邊狠打著馬,一邊血淚長流。她從未想過這溫文爾雅靜如秋水般的陸子儀會如此發了瘋般地為她拚命,一股酸澀的情愫湧上心頭,自己愛的男人連正眼也未曾瞧過她幾次,反而這個名義上的小叔子總是對她露出陽光般溫煦的微笑,照顧她,寬慰她,開導她,讓她寒如嚴冬的心有了些許春天的溫暖。而今天更是為救她竟如發了瘋般,完全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她這輩子從未有過一個男人如此為她不要命過,怎不令她感動唏噓。
回首見那火炬燎天的包圍圈中,那血腥廝殺,慘聲不斷的驚心動魄場麵令她心驚膽戰,遙望陸子儀一身白衣盡染鮮血,雖險象生環,卻猶自如虎獅般拚死作戰。映雪心痛如絞,猛一咬牙狠命調轉馬頭,朝陸子儀駛去。
就在此時,突然頭頂上一陣衣袂掠空之聲,大驚急忙抬頭,就見一人如黑色蝙蝠般向她俯衝過來,在她尖叫聲未出口之際,一把攫住了她,如老鷹叼小雞般將她掠空而起。
那人攫著她幾起幾落間便躍進了包圍圈,左攬其腰,右手虎口大張扣住她咽喉,衝體力不支已落下風卻猶自酣鬥的陸子儀陰冷冷地喝道:“陸子儀,你還不束手就擒!”
這一喝無疑對陸子儀是當頭一棒,他猛然抬頭但見映雪被這黑衣人所擒並且以性命威脅自己投降,不禁目眥盡裂,嘶喊一聲“放開她”猛衝上來。
刷然一聲,混戰中有人上去就是一刀,刀鋒劃開了他的腹部的皮肉,頓時鮮血淋漓。痛得他在地上一個翻滾,站起身來卻依然血紅著眼不要命地衝了上來。
誰知,剛跑至映雪近前胸膛上又中了一拳,噗然一聲鮮血狂噴人便直飛出去。
映雪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大哭起來,泣道:“三公子,你別管我了,你快些逃吧!”
陸子儀痛苦地呻吟著,卻仍然鐵骨錚錚地爬起來,嘶喊著又衝上來。
黑衣人嘴角泛著陰冷的哂笑,待他近,倏然快如閃電地踢出一腳,撲通,陸子儀再次摔倒,掙紮了半天未爬起。他早在陸子璈那晚出走陸家時受了父親一掌有了內傷未痊愈,現在又被馬踢踏傷了肺腑,力戰至廝,怎還有半點還手之力。
“哈哈……”,敵人齊齊放肆地嘲笑起來。
“你們這幫畜牲!”映雪泣血著咬牙切齒地罵道。
“舍不得了呢,原來這嫂子與小叔子之間早就暗通款曲了,嘿嘿,怪不得,陸子璈要離家出走……”黑衣人身後有個頭目樣的猥瑣男人吃吃笑謔道。
“啊!”陸子儀猛然間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瘮人叫聲,不知哪來的力氣,踉踉蹌蹌地站起,驟然間又撲了上來。
然而,身子還未挨近映雪的邊,又被人一掌摑倒在地。
“陸子儀,你還不繳械投降嗎?”黑衣人冷冷道。
“我,我……,你們殺了我吧!”陸子儀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掙紮著,輾轉著,痛苦地道。
“怎麽想死了,你就舍得這嬌滴滴的美人兒落入虎口而不救了,嘿嘿,陸家子弟個個情種,女人就是你們這一生的弱點,陸子儀,”黑衣人厲聲喝道,“跪下投降,要不然我就要了這女人的命!”
陸子儀麵如死灰,如癡如傻如呆,悲憤之色揉著一片絕望。
“跪下!”黑衣人厲聲道著,同時手中的力道加重,映雪立即透不過氣來,麵露痛苦之色,但她的淚卻未斷過,眼神死死望著陸子儀,祈求他別管她快逃的意思依然很執著。
看著她痛苦不堪的臉,陸子儀渾身一陣痙攣,齒牙下意識地狠狠咬著下唇,血一滴滴開始滴落,慘白的麵容揉著一片恥辱與無奈,他終於垂頭緩緩跪了下來。
膝蓋著地的瞬間,第一滴恥辱之淚迅速滴落入土,立即消失無蹤,一如他此時灰飛煙滅的神魄。
黑衣人見他下跪,嘴角牽動露出了征服的殘忍笑意,一使眼色,手下立即上前繳了陸子儀的劍,將他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敵人押著他們走的時候,陸子儀下意識地看了映雪最後一眼,見她麵容淒苦,神色驚恐,淚痕未幹,見他看她時,立即給了他一個哀怨歉意的眼神,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陸子儀大慟,一股淚浪猛衝上眼眶,於是立即別過頭去,他不能在她麵前如此絕望的流淚。
“進去!”敵人在他們兩人的背上狠狠一推,他們便雙雙跌進了一個黝黑的地牢裏。
“三公子,三公子!”黑暗中,映雪摸索著來給陸子儀鬆綁,但光線太暗又加上綁得太緊,半天也解不開,映雪終於忍不住,哽咽著悲泣起來。
“嫂子,不要哭,我們還沒到斷頭的最後一刻,我們還有希望!”陸子儀聽她哭泣,心裏痛楚,忙不迭安慰道。
“希望?我們還有希望嗎?百來個弟兄全軍覆滅,你我被囚,誰會來救我們?”映雪泣道。
“敵人不殺我們,我們就有希望!”
“希望是人給的,可陸家慕容家再無有可以救我們的人了……”,映雪嗚咽掩麵而泣。
二哥被迫離家出走,父親落井下石,致使他成了武林公敵逃亡在外,自身難保,怎能相救。慕容秋與秦蓁兒隱居不知所終,更是不可能來救的。何況父親中毒,慕容庭也得守住門庭根本分不了身,巴望他們來救更如登天。
陸子儀絕望地長歎一聲,猛然想到敵人怎麽會如此巧合的半路埋伏在那裏,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們陰謀嗎?
聲東擊西,誘敵而出,半路劫殺,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殺手鐧。
不好,陸家危險了!
一半兵力被自己帶走,剩下中毒的父親,不會武功的二叔,怎麽能守得住敵人的如此強勢的攻擊,他剛剛與之交戰,發現敵人的戰鬥力與兵力遠比陸家強的多。
“不知道父親那怎麽樣了,我好擔心他老人家呀!”映雪悲泣道。
陸子儀又一怔,慕容家會不會真也遭襲了?他們兵力三分之一借給了我家,而且慕容秋又不在,萬一敵人來攻,那也豈不危在旦夕。
難道陸慕兩家大限真的到了?陸子儀心痛如絞,從未有過的絕望潮水般湧來,瞬間吞噬了他的全身。
香煙繚繞,氤氳四漫。一個白衣人麵向長窗寂然而立,漆黑的長發如流蘇般垂直而下,在習習的夜風裏曵動著。
黑衣人也如雕石般垂手立在不遠處的,眼神一動不動未曾離開白衣人半瞬。
“為何不就地解決了這對男女,費那麽大的周章抓來做什麽!”許久,白衣人忽然開口問道。
“活人總比死人有用,何況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兵家最上乘的境界!”黑衣人緩緩而道。
白衣人忽然回首,目光冷如冰霜直射向黑衣人,於是室中的燈光毫不吝嗇地映照在他的臉上。
這是張完美無瑕的臉,清俊得恍如太液池中碧綠的波水。但如果不是他臉上的某種可怕的戾氣這張臉會讓萬千少女為之意亂情迷。是的,戾氣,也可以說是霸氣,一種近乎於王者睥睨天下洞察於一切的那種霸戾之氣。
黑衣人立即垂下眼皮,似乎不敢直視他如刀的眼睛,但神情依然不慌不忙繼續解釋道:“陸長風乃匹夫之勇,而且現已中毒,根本不足為懼,不出一個時辰,主人就可以等捷報了。隻是那個慕容,幾百年的基業,要想連根拔起,我方是要受點損失的……”
“你的意思是說以人質迫使慕容家投降?”白衣人冷冷道。
“以區區一個陸家的三小子和慕容家的小妮子或許不夠,但如果再加個慕容家的長子與長兒媳,或許就足夠了!”
“你難道有辦法將這兩人抓來?”白衣人一揚眉問道。
“慕容秋可能要等段時間,但姓秦那妮子,我卻可以打保票不出今晚有人便會自動送上門來!”黑衣人胸有成竹一字一字道。
“你是說老七?”
“不錯,那晚我本設計將陸慕二人引來讓其為了姓秦的妮子大打出手,然後在他們兩敗俱傷後通知武林中人來個借刀殺人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妮子竟自尋死路,七公子冒死救她下了地道,擾亂了我的計劃。”
“不是她擾亂了你的計劃”,白衣人冷然叱道,“是你低估了敵人的實力同時也估錯敵人的心態,陸子璈武功比你想象中的還高,而麵對敵人,他二人竟盡棄前嫌牢牢地團結了起來,才致使他們在必死無疑的這一戰中逃脫掉!”
“是,主人教訓的極是!”黑衣人低首恭敬道。
“繼續說下去!”
“是!”黑衣人略略停頓接著道,“那小妮子受了重傷,七公子是沒這個本事救活她的,他一定會來求主人您的,到時主人您不僅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人質,而且可以迫使七公子答應進宮的條件……”說到此間,他偷眼瞥了一眼白衣人,果見他顏色霽和,露出了一個難得的滿意笑意。
就在這時,有一個侍婢急衝衝而來,滿麵驚恐與焦色跌跌撞撞地竟不顧禮儀地闖了進來。
黑衣人淩厲的眼神掃了過來,嚇得她頓時魂飛魄散,癱在地上。
“什麽事如此慌張!”白衣人厲聲道。
“七,七公子,渾,渾身是血,抱了一個快死了的女人,闖,闖進如意苑來來了!”侍婢渾身如撒糠般抖動,結結巴巴地道。
“知道了,退下!”白衣人與黑衣人對望了一眼,詭異的喜色溢於言表,竟不再追究侍婢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