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家園被毀
蒼白憂憤的麵容，染血猩紅的白衣，尚在滴血的劍，陸子璈就像一個嗜血的修羅，站在遍地死屍的陸家廢墟之中。
緩緩地環視著這已被大火焚燒殆盡的家園，曾經風光無限，譽滿江湖的陸家一去不複返了，陸子璈的心痛得已麻木掉了，隻覺心如鉛鑄般沉重地讓他窒息。
“撲通”，他直直跪了下來，匐地，身子如打擺子般抽搐著，半天才喑啞地哭出聲來。
生他養他栽培成就他，有他童年與成年的喜怒哀痛的家園，那個嚴厲殘酷無情的父親，溫情如父的二叔，手足情深的三弟，還有，還有那個他歉疚一生無法償還情感之債的慕容映雪，就在那一夜之間，竟霎那間化為烏有了。
什麽都沒有了，愛人，親人，家園，曾經那麽與他呼吸與共，與他血肉相連的身體裏的一部份，他世上最寶貴的東西，竟都隻成了他心中的一個回憶的名詞了。
“嘿嘿……”，他瘋了般大笑起來，“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我陸子璈這一生雖殺人無數，但殺的都是該殺之徒，我無愧於天地呀，為什麽老天要如此待我？！”
笑聲淒厲而悲涼，驚起了遠處佇立在樹上的烏鴉，撲啦啦地飛走了，陸子璈忽然抬頭，雙眸赤紅形同鬼魅，他咯咯的咬著牙，滿麵恍如搏人而噬的猙獰。
是誰，是誰做的，是誰要置陸家於死地，又是誰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陸子璈開始瘋狂地搜索那些死狀瘮人的屍體，但一無所獲。這是那個神秘組織的死士，他們埋伏這的任務就是想殺死與陸家一切有關聯的人，自己與慕容家的人更是重點。
他還不死心，再次將死屍搜查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其中一個死屍的靴子裏，他找到了一張臭烘烘的銀票，五百兩。
匯通錢莊。
“客官，這張銀票乃是一個叫李忠的年輕人半個月存的，存的是一年的期限！”錢莊掌櫃的拿著陸子璈呈上來的銀票辨認了下很是肯定的道。
“那掌櫃的，你認識此人嗎？”陸子璈問道。
“不認識！”掌櫃的搖頭道。
陸子璈大失所望。
“不過，這家夥的表情很是特別，活脫脫的一張沒表情的死人臉，讓人過目不望，好像，好像我在哪裏也同樣見過一樣！”掌櫃點突然又道。
“請掌櫃的好好想想！”陸子璈將一錠五十兩的銀子丟了進去。
“哈，想起來，有一年啊，鎮定王遇刺，凶手逃脫了，鎮寧王派人挨家挨戶地搜，那一晚搜到我家的領頭的那人的表情就是這樣的，讓人骨頭裏都發冷的一張死人臉！”這麽多年過去了掌櫃說道此間仍心有餘悸地縮了下脖子。
鎮寧王！這三字如同三把鋼針一下子插進了陸子璈的心，他的臉色猛然煞白。
人去樓空空寂寂。
蕭瑟的秋風下，陸子璈的衣襟飛揚，長發淩亂，他站在金光燦燦的慕容世家的匾額下，隻覺心頭悲哀如墨漬般滲透開來。
百世榮光的慕容世家竟也對敵人采取躲避策略，唯一的解釋就是敵人太強大了，無法與之抗衡，而這強大的敵人也許也真的隻有是朝廷了。
找了半個月蓁兒而無所獲的他，忽然覺得很有必要去慕容家,，因為慕容世家乃是天下聞名的情報收羅網。可是現在他們在哪裏，他真的不知道。
忽然他想起那一晚臨別時慕容要他去找醉仙樓掌櫃，於是陸子璈轉身離去。
“你沒有找到她是嗎？”慕容秋靜靜地看著他，黃昏的餘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有點疲憊和倦怠。
“是！”陸子璈有些頹然道。
“這不怪你，因為你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慕容秋為陸子璈斟上一杯茶，淡淡地道。
“是不是鎮寧王的勢力？”看著他了然的淡泊，陸子璈忽然脫口道。
慕容秋倒茶的手一下子顫了下，霍然抬頭，聲音有些喑啞道：“你知道了？”
“那麽說我的猜測是真的了？”陸子璈變色道。
慕容秋長歎了一聲，吩咐身邊的侍婢將一大疊紙張捧出然後交與陸子璈。
“這是我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搞來的情報，你看看吧！”慕容秋道。
陸子璈蹙眉將一張張紙很耐心地看著，越看到最後麵色越沉重。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終於他抬起頭，直視著慕容秋，“你好像心裏已經有方案了？”
“我們無法與朝廷抗衡，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當今之計我們唯一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你的，我的，還有陸子儀，和我妹妹的！”慕容秋緩緩地一字一字道著，說到映雪時他忽然直直看向了陸子璈。
陸子璈嘴角抽搐了下道：“你放心，我會救她的！”
“子璈，你今天能給我一句實話嗎？”慕容秋忽然道。
“你說。”
“即使蓁兒不再選擇你了你也不會跟雪兒在一起，是嗎？”
“是！”陸子璈很是絕然地道。
慕容秋長長歎了口氣道：“我早猜到你是這個決定，那麽，既然如此了，強自將你與雪兒綁在一起還有什麽意義！我已同老父商量過了，子璈，從今天開始，我們解除了婚約，你自由了！”
自由二字一出口，陸子璈渾身抖顫了一下，以手掩麵，須臾間竟傳出了一陣似哭似笑的瘮人之聲。
他曾為之願以生命去換取也換不來的東西如今居然就在這麽一句簡單的話下實現了，這世上的事為何如此可笑？
蓁兒，你聽到了嗎，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了！
眼淚如潮水般湧出，陸子璈吃吃地笑著，可是，蓁兒，你又在哪裏呢，你還會要我嗎？
慕容秋動容地看著他，忽然有一種負罪的感覺在萌動。
為了掩飾這種心理，他岔開話題道:：“我這裏設有令尊的靈台，子璈你是否要祭奠下？”
“不，我不想祭奠，是他毀了我的幸福，我恨他！”陸子璈似戳到了傷疤般跳了起來，滿麵淚痕嘶聲叫道。
“他畢竟是你父親……”
“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陸子璈咬牙狠狠道。
午夜噩夢醒來，慕容秋一身冷汗睡意全消。攬衣下床，竟發現與他同睡一間的陸子璈已不知去向。
吃了一驚，急忙推門出去四下找尋。忽見設靈闈的偏房有微弱火光，於是緩步上前。
靈台前，紙錢還未燃盡，星星點點，散發著煙火之味。陸子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恍如鐵鑄一般。
慕容秋暗自歎了口氣，親情不是仇恨可以磨滅的，陸子璈到底還是來祭奠了。剛想回轉身離去，裏麵的陸子璈突然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他這麽一說，慕容秋倒不好意思了，於是踏進了屋子，也給死者上了股香。
“我曾恨他入骨，發誓哪怕他死了也不會流一滴淚。可當知道他真的死了，心裏麵好像有塊血肉生生地摳掉了似的難受，原來再怎麽恨他，也敵不過血濃於水的親情。”跪在地上的陸子璈幽幽地開了口，“人死如燈滅，活著時縱有千般不是，總也有一般的好處。當我站在這裏麵對著他的靈位時，我不知為什麽竟一點也恨不起來了！”
慕容秋默然地看著他，無語。
“何況現在仔細想來，他雖殘酷無情，但一切的作為也算是為了陸家的聲譽和安危！”
“其實每個人都有他做事的立場，很多時候他不是為自己而活，更多的時候是為別人而活的！”慕容秋勸慰道，“原諒他吧，也請節哀吧！”
陸子璈沒有接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緩緩站起身來，麵向慕容秋忽然一字一頓道：“我要走了，特向你辭行！”
“你此去可是想去鎮寧王府探聽消息？”慕容秋問道。
陸子璈點頭。
“可據情報得知，鎮寧王的世子無心從來是不住在鎮寧王府的，他另有私邸！”慕容秋道。
“那他的私邸在哪裏？”陸子璈沉聲問道。
“誰也不知道，我花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也探聽不到！”慕容秋無奈地道。
陸子璈凝眉沉吟不語，他之所以找不到風無痕與蓁兒的蹤跡，也許他們就在世子無心那個秘密的私邸中。
“我一定會找到它的！”陸子璈咬牙道。
“子璈，敵人太強大，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派幾個人……”
陸子璈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淡然道：“謝謝，不用，其實有時候人多反而誤事，何況我獨來獨往慣了！”
慕容秋歎了口氣，知道陸子璈的脾性，隻能退步道：“子璈，那你什麽時候需要我的幫助，你還可以通過醉仙樓掌櫃通知我！”
“我會的！”
慕容秋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牌，遞與陸子璈，道：“拿著，假如你需要銀錢的話，你可以拿著這玉牌去京城裏有這玉牌上同樣圖案的錢莊提錢，提多少都可以！”
“謝謝！”陸子璈沉吟了一下，伸手接過，他此這一去，艱辛異常，還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也許身邊有銀錢會有些幫助。
抱拳施禮，陸子璈轉身要離去。
“等等！”慕容忽然叫道。
陸子璈轉身看向他。
慕容秋深深地看著，眼中隱有淚光，深吸了口氣，他忽然幽幽地道：“子璈，對不起，有些事情我真的情難自禁，如果我傷害到了你，你，你要原諒我！”
陸子璈嘴角抽搐了下，麵色瞬間蒼白，然後他霍然轉身大踏步離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看著他蕭索著離去的背影，慕容秋頹然頓地，低低地呻吟道：“子璈，你不要怪我，我真的不想失去蓁兒，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