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為你去死
“妹子，我願意為你死呢！”風無痕輕笑著道。
“妹子，也許有一天我即使為了你而死心也是甘的呢！”風無痕癡笑著道。
“妹子，我真的願意為你去死！”風無痕傾淚而下道。
同樣的言語說得太多，秦蓁兒已聽得太多，總以為這隻是一時蜜如飴的情話做不得算的，誰料今日這個癡心不渝的男人真就這麽做了。
“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她錐心泣血地嘶聲哀鳴。
風無痕蒼白如紙的臉浮起了一個溫婉的笑，“妹子，外麵那個男人他可以為你拋卻性命，其實……其實我比他更願意為你去死，隻是……隻是你從來都不信我！”
“不要說了！”秦蓁兒心口一陣窒息般地疼痛，血淚頓時如雨紛飛而落。
“咳……咳……”，風無痕痛楚輕咳，血一波一波地從口中吐出，濡濕了秦蓁兒的胸前衣襟。
“叫太醫，叫太醫！”秦蓁兒心痛如絞，尖銳嘶呼，仰首茫無目的地將眼光投向呆立四周或看好戲，或冷笑，或漠然，或震驚，或恐懼的人群。
風無痕一把抓住她的衣襟，過多的失血已使他的渾身虛軟，雙目迷幻，於是他咬牙努力積聚起力量，一字一字道：
“別吃……那個藥，它會要你的命，我，我上當……了，對……不起！”
“好，我不吃，我不吃，風大哥，你要挺住，太醫馬上來了，你不要死，我不允許你死！”秦蓁兒忙不迭地點頭，她根本無暇去思索風無痕說的話，渾身顫怵著，眼淚狂流，半是命令半是乞求的語聲中帶著絲絲的恐懼與顫音，她這輩子欠這個男人太多，她不知道，如果他死了，她情何以堪？
但是婚禮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太醫的到來自是極其漫長的一個過程。
生命之色開始一點一點剝離了風無痕的臉，他努力地大睜著雙眼，利用快流逝殆盡的最後一點生命時間圈牢麵前那張總是令他魂牽夢縈的臉，“不要叫……太醫了，我知道……我，我要死了……妹子……在我死之前……”風無痕的聲音虛無縹緲之音，仿佛那漂蕩在九霄之上的浮雲。
“不，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秦蓁兒泣血嘶喊打斷他的話。
“你，你總是這麽蠻橫——霸道呢！”風無痕淡淡地如白絲絨般柔軟輕盈的笑著，蒼白的臉頰上奇跡般地染上絲絲紅暈，輕輕地握住了秦蓁兒的手，雙眸氤氳柔情地水潤至極，喃喃柔語道，“一如……當初我第一次……遇見你之時！”
“我一直嗬護一朵……絕世之花那般……那般嗬護於你，可是妹子，”他的神情開始悲憤至極，“我恨我自己的力量為何這般……這般微弱和渺小……再怎麽努力……也沒能保護得了你……致使你……致使你遭此非人的淩辱與磨難……而現在也亦沒能救得了你……
“不，不是這樣的！”秦蓁兒大慟，口已不能成言，止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妹子……不要再報仇了，你，你根本……就傷害不了他半點，反而隻會……隻會把自己傷得……傷得傷痕累累……支離破碎……”，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發眩，意識開始一點一點渙散，風無痕拚盡全身力氣把最後的一點餘力聚集起來，淒切哀求道。
“好，我不報仇了，我不報仇了！可是，可是你也得答應我，你不能死！”秦蓁兒真誠地點頭，哀泣道著，她現在全身心隻有一種願望，隻要風無痕不死，她做什麽都可以！
風無痕輕輕地笑了，如春風拂過池塘皺起點點漣漪，然後他握著秦蓁兒的手開始一點一點地鬆弛開來，而那秋水的明眸裏卻俱是一片澄澈的清明，仿佛不染半分煙塵的天空，須臾這一點的清明瞬間定格成了永恒。
“啪”，有樣東西碎了，那是秦蓁兒的心。她死死地盯著那雙澄清的眸子，記憶的閘門驟然間渲洪而開。
“妹子，你不如跟著我吧，我保管你以後在江湖中沒人敢欺負你！”蘇州河上一隻精美的畫舫中，風無痕戲邪而輕薄地說著，滿麵飛揚的魅力。
“秦蓁兒，我真有點喜歡你了！”百花樓中，風無痕眯眼媚惑著半真半假地道。
“女流氓妹子，跟我回家吧，哥哥我會對你好的！”風無痕嘴角輕揚，吃吃地笑著，月光在他臉上流動，折現出動人心魄的熠彩。
“妹子，相信我，我不是把你當作我的玩物，也不是把你當作滿足征服欲望的攀高石，我是真心誠意地想做你的丈夫，一個憐惜你嗬護你讓你幸福一輩子的隻屬於你的男人！”風無痕癡誠地對她款款柔語，托起她的臉龐，溫柔地吻她。
“妹子，我能力有限，你的親人和朋友我救不了，但是你我卻一定要救！這世界我誰都可以扔下不管，但你我卻絕不能舍棄！所以，妹子，請你跟我一起逃走吧，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世外桃源去過神仙一樣的生活！這些天我在等你的時候已安排好了一切，隻要你點頭我們今晚就走！”風無痕眼中天地為之變色的希冀之光，有那麽一瞬間幾乎讓她動搖。
風無痕吃然而笑，在她額上親了口，道：“唉，你這丫頭叫我如何不愛你!也許有一天我即使為你死了，心也是甘的！”
“妹子！”風無痕大慟，一把緊緊抱住了她，眼淚狂傾，哽咽著顫聲道，“知道嗎，妹子，我真的願意為你去死！”
風無痕如孩子般雀躍地連滾帶爬地上了她的床，“妹子，我若碰你，我今晚就被耗子扛進洞當點心吃掉！”
風無痕雙手溫暖如炭，緊握她冰冷的雙手，伸到唇邊，嗬氣揉搓，眉眼如春，溫柔如水，嗔道：“妹子，你還說不冷？”
“妹子，今晚三更我去接你，你到時一定跟我走好嗎？你若答應我馬上就走！”風無痕哀求期盼的眼神苦苦地盯著她。
“妹子——”
“妹子——”
“妹子——”
一聲聲溫柔呢喃的妹子，一聲聲柔情蜜意的妹子，一聲聲滿含希冀與期盼的妹子，一聲聲痛楚無奈的妹子，仿佛從幽遠的地方而來，逐漸，逐漸清晰明了地入耳，然後仿佛又如咒經般越念越快，越念越快，如魔鬼般糾纏住秦蓁兒的心耳，越纏越緊，越纏越緊，終於，她喉嚨間一陣抽搐，發出了一聲驚天動慘絕人寰的嘶嚎聲。
“還不給我拿下刺客餘黨！”一聲怒吼，聲震宇寰，鎮寧王目睹七子風無痕為救這個女人而死於非命心裏不痛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正因為他的心痛，對秦蓁兒的恨便越深，在風無痕死後他終於心肺俱裂地指著秦蓁兒嘶吼道。
這一聲怒吼頓時將那一劍本想要秦蓁兒的命，不料卻誤殺了風無痕而正呆懼的齊石擊醒了，他的雙眸立即重聚殺機，要想贖誤殺的罪他必須殺掉那禍水。於是，他手腕一沉，便想再次發出奪命的第二劍。
而與此同時，很多想立功的鎮寧王和世子無心的侍從屬下包括那些武官中的溜須拍馬者亦向秦蓁兒撲來。
“誰敢動她一根手指，我便要誰的命！”冷不丁的，一聲懶洋洋的聲音，帶著寒如冰的森冷，開天辟地的威嚴，風無心身子挺如標槍的擋在了秦蓁兒的麵前，張揚的長發，透明如玉的臉俱是魄人心弦的陰戾之氣。
眾人齊齊地心兒抖顫，麵麵相覷間不敢再向前半步，包括齊石。
“世子，你昏了頭了！這個女人是刺客餘黨，而且剛剛又害死了你的七弟，難道你還執迷不悟嗎？你當真想為了她失去你所有的一切嗎？”鎮寧王氣昏了，厲聲喝罵道。
“嘿嘿……”，風無心陰慘慘地笑了起來，“父親，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但唯獨不能不要這個女人！”
“你瘋了！”鎮寧王氣得差點吐血。
“哈哈……”，驟然間，風無心身後的秦蓁兒仰天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充滿了不屑與譏誚，回蕩在空曠的喜堂上，詭異而瘮人，令人肌膚粒粒起寒，“風無心，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哈哈……，是不是？”
風無心冷色如冰的臉上忽然抽搐了一下，猛然轉身一把抓住秦蓁兒，厲叱道：“跟我走！”
就在這時，秦蓁兒驟然欺身入懷，麵目猙獰間一道寒光閃動，“噗嗤”，血珠飛濺，那匕首深深地刺進了風無心的左胸。
“主人！”齊石大驚失色，待要撲來，風無心卻抬手冷冷地製止了他。
痛哼了一聲，他痛形於色的臉抽搐了下，忽然吃吃地笑了，死死盯著秦蓁兒的眸子裏竟有一種致命的妖異，“秦蓁兒，這一刀你刺得好！”
“哈哈……”，秦蓁兒痛快淋漓地大笑，如狂似癲，咬牙惡毒地嘶叫道，“這一刀我盼了很久，很久，現在終於盼到了，哈哈……”
“還不拿下她！”又驚又怒又痛的皇帝，終於在此刻還神過來，指著秦蓁兒厲聲道。
“拿下她重重有賞！”鎮寧王亦在旁嘶吼道。
“哈哈……”，瘋狂大笑著的秦蓁兒，猛然間如瘋了般向門外衝去，去勢之急，麵目之猙獰，便如一隻發了威的受傷野獸，令人俱寒三分，再加上風無心曾說誰敢碰她便要誰死的話，有那麽一瞬間眾人齊齊呆愣著，竟沒人敢攔她。
望著那一身是血，卻依然驍勇而戰的陸子璈，秦蓁兒笑如璀璨之星，淚如泉湧而流，大仇已報，此生無憾，肮髒之軀，便當血洗而淨。
“陸大哥！我來了！”踏上門口的第一階石階，她忽然縱身躍起，便如一隻紅色巨蝶，翩然而飛，飛向那團團圍住陸子璈的寒光森立的刀斧劍戟之中，那流矢般地去勢，竟是毫無半分猶豫。
“蓁兒！”陸子璈一聲撕心裂肺地哀嚎，拚了命地撲過來要接，但已是晚了一步，一陣可怖的刀劍刺入肌肉骨骼之聲，數把劍戟無一例外地穿透了秦蓁兒的胸腹。
“蓁兒！”陸子璈魂飛魄散地抱住了她，秦蓁兒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給了他一個最柔媚的笑靨，“陸大哥，帶我離開這吧……”
“好，陸大哥帶你走，這就帶你走！別怕，蓁兒，有陸大哥在，誰也不能再傷害到你，誰……唔……”隨著他一聲痛哼，他的身子一個趔趄，抱著秦蓁兒驟然在地上一個翻滾。有人偷襲成功，一刀砍中了他的肩背，鮮血狂飆，傷口深可見骨。
“啊……”，他突然發瘋似地一聲仰天怒吼，驀而橫身翻滾，“秋水劍”繞體飛旋，一股奪目耀眼的光華迅即吞沒了他，這是陸子璈所有的憤恨情感絕學都傾注的一劍，端的是馳聘穹宇，所向披靡。
一時間熱血飛濺，鬼哭狼嚎，敵人的四肢殘軀，頭顱五髒，飛如草芥。
腳踏遍地狼藉的屍體與猩紅刺目的血跡，陸子璈終於殺開一條血路，懷抱蓁兒，一個潛龍升天，他衝出了包圍圈，幾起幾落間，便消失在世子府的高牆大院外。
“秦蓁兒！”一聲哀嚎，風無心如瘋了般追將出來，終於支持不住，一口血噴出，委頓在地。
即使威風如玩弄他人性命在股掌間，叱吒風雲英雄一世的風無心便當如何，到頭來瘋狂想要的女人便示威似地死在他的麵前而什麽也得不到，這不能不說是他甚至是一個男人這輩子最大的失敗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