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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任重而道遠

  他這個不打算說謊,“之前我真的沒有故意不理你,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可能是因為你……”


  “咣!”


  突然村長把一大桶可樂墩在了肖白珠跟前,他們的談話再一次被打斷。


  接而喝了幾杯酒的村長,瞧著肖白珠說:“白珠這妮兒,真的不容易……”


  “十八年前,她被月琴兩口子從牛家凹抱回來後,哭喊著在村裏亂跑啊,要找爸媽,見個騎摩托的,就求人家把她送回牛家凹去……”


  “月琴兩口子後來看娃哭的實在可憐,說是送回去吧,不抱了,我就和月琴兩口子一起送她回牛家凹,可她親爹媽不收啊,關上門不讓俺們進,可能是和她親爹娘真沒緣分吧,妮兒哭睡著了,就又抱回了我們肖家村。”


  “白珠這妮兒小時候一直唯唯諾諾,見誰都害怕,在家也不敢多吃飯,話也不敢說,怕月琴一家虐待她,但月琴兩口子不是那種人,俺們村也沒多少那種人,都真心實意的可憐娃,為娃好,雖然妮兒跟著月琴唱戲受了些罪,但幹啥也受罪不是?”


  “白珠是俺們村的福星,她輟學後又被月琴催著念書還考上帝都大學校這事兒,讓臨近村裏很多成績好,但被父母被迫輟學的妮兒和家裏反抗,要上學。”


  “哎,農村就是這兒,重男輕女的太多,國家說生男生女一個樣,可他們就是聽不進,我這做基層幹部的,也沒辦法……”


  “但現在,白珠帶著各位老板回來我們村唱戲,這不止是便宜了我們村民啊,可能從今次起,村裏很多兩口子,會同意家裏女娃娃考大學……這很好,白珠啊,叔在這謝謝你,很謝謝你,叔敬你一杯……”


  怪不好意思的。


  肖白珠靦腆笑著,以飲料帶酒回了村長,又抬手按了按眼角那快要忍不住的淚。


  所以,一般被抱養這事兒,就是村裏村民都知道,但也不會放到明麵說,而他們把肖白珠放在明麵說,肖白珠自己也不避諱,是因為早年她自己鬧的人盡皆知,她自己也記得非常清楚。


  而心情愉悅的葉珺,卻被村長這番話,搞沉重了。


  他有些難以想象,三歲多的肖白珠,在陌生的村莊哭喊,是怎樣的絕望。


  但他又清楚的明白,她被拋棄的事情,影響到了她現在。


  即便養大她的奶奶對她視如己出,但她在學校的表現,都十分卑微、畏懼。


  他瞄到肖白珠另一隻放在桌下悄悄發抖的手,他竟然沒忍住,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


  肖白珠的眼淚猛的凝固在眼眶裏,轉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葉珺。


  葉珺清墨般的眼眸綣著濃濃溫柔,對她輕輕說:“這多好。”


  肖白珠的情緒平靜了,她也沒反抗,就任由葉珺握著她。


  不是不敢,是她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說,她被葉珺握著手的感覺很好。


  虞沁完全沒發現,她被滿桌的菜吸引了,就近吃了一口素菜,她大驚:“玉玉,這菜的辣味兒,竟然和辣條的味道一模一樣!”


  肖白珠抿著唇笑:“沁沁,你吃辣條沒看包裝袋兒嗎,很多辣條是俺們這邊產的,我們這邊自己家做的辣椒油或者辣椒麵,都是那個味道。”


  “嗖得寺內!”虞沁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吃著,然後拿出手機,哢哢拍了一連串,全部發給了黎清川。


  ……


  這頓飯大多數人吃的很著急。


  下午整個戲劇團的人都到了,但舞台裝飾好後,有一部分回縣城了,留下的都是今晚要唱戲的。


  葉珺今晚沒唱,但他也沒走,原因自然不用多解釋。


  戲八點半開場

  七點,戲劇團的人都放下筷子撤去換衣服化妝了,李昊也在其中。


  他們的第一場戲是豫劇《打金枝》,李昊扮演裏麵的郭子儀。


  李昊十分期待,甚至連夜寫了如何在肖家村父老鄉親麵前如何介紹自己的長篇小作文。


  葉珺也要唱,在明天。


  他唱不來豫劇,明天唱河北梆子《寶蓮燈》,他與一個帝都唱河北梆子的天才小演員合作,那位小演員唱沉香,他唱楊二郎。


  晚上八點多。


  葉珺、虞沁隨肖白珠站在人少空曠,但視野也足夠好,能看到戲台子的地方,看戲開場。


  今晚來看戲的人很多,十裏八村都有人慕名而來。


  大爺大媽們自己拿著凳子,還有一些腿腳不利索坐著輪椅來,也有一大家子開車過來。


  有不少人扯著嗓門喊:“大劇團就是不一樣啊,看這燈這音響多排場,真牛!”


  整個戲台下,人頭烏央烏央。


  戲台下麵全滿了,有的孩子看不見,爬到了電線杆上,村長正在破口大罵讓家長看好孩子,被電打著了可怎麽辦!

  還有人坐在自家車頭看。


  這樣的情景令葉珺很感懷。


  他還難得的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到了他的家族群,並主動感歎了一句:“在帝都京劇院,座位都沒這樣爆滿過。”


  虞沁和肖白珠皆沉下了眉峰。


  虞沁說:“沒辦法啊,現在消費群體,年輕人是主力軍,大家都愛看演唱會,不愛看戲,現在可能……就是老一輩還在堅持看戲,恨不得把收音機都帶進墳墓裏去。”


  葉珺瞧她:“那為什麽,虞家小千金會想唱戲呢,以你周圍的人脈,做個流量偶像比成角兒容易。”


  虞沁想了想自己最初要唱京劇的理由,為了洗刷在海外的屈辱。


  但是前麵,她在國外依舊鬧過了一出,再回味這段時間的校園時光……


  她笑著說:“流量偶像太多了,南韓那邊偶像像造塑料模特一樣的流水線的造,不個性,也不酷,但唱戲很酷,扮相酷,唱腔酷,而且還得堅持恒久的傳承這門傳統藝術,這更酷,比唱口水歌酷多了!”


  她頓了頓,學著肖白珠的語調,補充道:“再說了,俺以前不缺錢,俺現在有了黎清川後,更不缺錢,俺就是為了唱戲賠錢,黎清川也樂意給俺賠,任性最酷!”


  葉珺點頭,“我也這樣認為。”


  肖白珠鼓了鼓腮膀子,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這時,葉珺和虞沁竟然同時問她:


  “肖玉,你呢?”


  “玉玉,你呢?”


  她一愣。


  望著那些期待的父老鄉親,看過家鄉的夜景,再看看那色彩鮮豔的大幕布,她說:“我從小就很膽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


  “我記得我被奶奶抱來的一切事情,我小時候,意識到我的家我再也回不了了,我就變的很害怕,我怕我逃跑過的事情,讓爺爺奶奶討厭我,欺負我,我什麽都不敢做,久而久之,這種感覺就根深蒂固了。”


  “爺爺教我唱戲,我就很努力的學,我怕我唱的不好聽挨罵,就這樣……把豫劇學過來了。”


  “我記得我第一次上台表演,唱完後,我聽那個村的村民說,這劇團裏那個小丫頭唱的真好啊,那麽小就唱這麽好,可真厲害啊,然後我就覺得,唱戲是一件很好的事,我可以被誇,我還可以給爺爺奶奶的戲班子做很多事,我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存在的意義。


  虞沁的眼淚就那麽的掉了出來。


  好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很暗,沒人看到。


  她的家被傅之恒搞沒後,她也懷疑過,自己為什麽存在在這個世界。


  黎清川拯救了她。


  肖白珠伸手,抓著戲台前麵的燈射出來的光,又說:“我要唱下去,隻要有人看,我就唱,不管以後究竟能唱到什麽水平,我們這裏是豫劇之鄉,我後來也真的很愛唱,我要把爺爺奶奶的事業傳承下去!”


  “所以我不能退縮,今晚村長的話,更是讓我覺得我的任務很多,我要改變我們這裏很多女孩子的命運!”


  “你們可能接觸不到,但我看到過,這個社會雖然很美好了,但的確還有很多我這樣的女生,命運被別人左右,甚至自己的出生,都是父母為家裏的哥哥或者弟弟用來犧牲換錢的。”


  “她們都想反抗這種命運,在等一個敢和封建殘留思想做鬥爭的人出現當標杆,我既然能輟學後還能重回課堂,我做到了很多女孩子覺得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也希望我能成為那個標杆……”


  “我要。”


  “成角兒。”


  真沉重。


  真任重而道遠。


  “我會幫你。”


  葉珺應了她。


  僅僅四個字,說的堅決而溫柔。


  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幾個女人一直在他們附近亂轉悠,有兩個懷裏還抱著娃娃。


  肖白珠看清後,認得那幾個,都是她的同村人。


  不僅同村,還是她小時候的玩伴,都是同齡人。


  有娃的那兩個,就是十五六歲就被迫輟學,被父母帶去外麵打工掙錢給弟弟置辦老婆本,等年紀到了,又被嫁出去換彩禮變成弟弟娶老婆的彩禮本。


  她們看到肖白珠,那種表情和眼神,難以形容,卻讓人心酸。


  肖白珠主動給她們打了招呼。


  之後,她們才走近,有人道:“白珠,真好啊,因為你,大家都能看戲了,咱村今天真熱鬧!”


  “是啊,戲馬上就要開了!”她回應。


  那幾個人不說話了,就盯著他們仨打量。


  葉珺避開了目光,虞沁不僅不躲,還盯著她們看,把她們看不好意思了。


  然後,抱孩子的其中一個說:“白珠,你念書,學費咋滴付嘛,你奶身體不好,掙不了幾個錢,你念書沒法兒打工,這錢不是越花越麽嘛……”


  另一個附和:“就是就是,你這麽好看,還沒有哥第,你找對象彩禮絕對找個有車有房,彩禮還能要三十萬!”


  肖白珠聽過,看了虞沁一眼,眼神很無奈。


  她支支吾吾,很好脾氣說:“我不想那麽早結婚,我喜歡念書。”


  女人又道:“可你念了書出來,不是一樣還得結婚,隔壁村那個女大學生,念了大學也不頂用,不也嫁了個老家農村的,被逼著生兒子!”


  肖白珠還沒說話,虞沁帶著笑替她懟了一句:“人和人不一樣,大學和大學也不一樣,有的大學,就是篩哪些人的目光,隻簡單的停留在找對象上,而且三十萬算個球啊……”


  虞沁拿起了旁邊葉珺的手,指了指他的手表:“俺們角兒的這塊兒表就一百萬,這還隻是他一堆表裏很普通的一塊兒,明白嗎姐姐們,等我們玉玉成角兒後,她一場演出就拿三十萬,找什麽對象啊,垃圾!”


  虞沁囂張早就不是稀罕事,且她這番話,說的很解氣。


  隻是……


  葉珺的手回來後,他動了動自己的手表,說:“我沒你家兒萬侯爺奢侈,七位數的表沒幾塊兒。我不舍的在這上麵花錢。但是……”


  他瞧了一眼肖白珠又說,“如果以後我有女朋友了,結婚彩禮不出彩禮。”


  她還沒反應,過來的女人倒好奇了:“那你不給錢給啥?”


  葉珺垂頭動著手表,淡淡道:“帝都的四合院,國外的別墅,旅遊城市的五星酒店,還有……”


  他又看向肖白珠:“我喜歡女兒,也想過找一個大眼睛女生,生一個大眼睛的女兒。”


  那些女的“切”了幾聲,嘟囔幾句“真虛偽誰不想要兒子的話”磕著瓜子兒隨地吐著皮兒走了。


  肖白珠已經放棄和思想徹底爛掉的人爭辯。


  她隻關心葉珺的話是否是曖昧,屆時,又有幾個小女孩一起跑了過來,衝著肖白珠道:“白珠姐姐,我們找到你了!”


  是她們村子正在上學的孩子。


  肖白珠又給她們打招呼。


  然後孩子們圍著他們三個,問起了問題。


  她們問帝都有多大有多好。


  她們問學校好不好,老師凶不凶。


  她們還問,她們也想又能唱戲又能學習,能不能像她一樣。


  肖白珠心裏寬慰了。


  終究,這個地方,還是有希望的。


  戲已經開始了。


  不愧是省城一團的角兒,不愧是帝都戲曲專業的老師。


  觀眾們一片一片的叫好。


  十一點半,戲唱完。


  葉珺去了後台幫助李昊脫戲妝。


  李昊渾身是汗,卻又十分亢奮的對葉珺說:“真痛快,今晚唱的太痛快了!”


  “媽的,以前那些角兒能那麽牛氣,肯定是粉絲給慣的,今晚我差點被台下的歡呼聲給誇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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