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誰是獵物
“因為他沒你的手機號碼。”李剛一針見血的說:“在他的心裏,就沒把這個當回事,你自己還臉皮薄、憋著不說,你指望他這樣的男人時時刻刻關注小女兒的心思?茵茵你不要太天真。”
……我無言以對,看來李剛的感情經曆比我豐富。
我們收拾好行李再次開車前往石泉溝新村,本來說好去接陳老頭一起去,畢竟這個猥瑣神棍是地頭蛇。
可是,他居然、在醫院!
我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扶額道:“該不是那個小姐要生了吧?”
李剛滿臉黑線的點點頭:“陳老頭說自己不甘心,非要守著孩子出生然後做親子鑒定,剛才還開口向我借錢!”
我歎了口氣:“要多少,借他吧。”
“不是吧,茵茵,你居然要借他?!”李剛意外的瞪著我:“你不是很討厭他這件事的嗎?”
“嗯……我討厭他,因為覺得他背叛了他老婆;我也可憐他,為了孩子想瞎了心……”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馳而過的車輛。
突然有點後悔。
我們出發太著急,隻給醫院的老爸打了個電話,沒能去見他一麵。
那老頭嘴巴比李剛還厲害,我看他把醫生護士都逗得挺開心,老神在在的,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兩鬢冒出的白發。
老爸才四十多啊,躺了這幾個月,來像老了十歲。
李剛悄悄跟我說,老爸其實根本不在意生死,他騙我們說他回老家,其實就是想以毀滅自己的方式將鬼王一起消滅,不過被鬼王察覺而失敗。
他不在意生死,因為這世間已經沒有所愛之人。
而太爺爺不惜禍延子孫、舍不得死,是因為怕死後再也找不到自己所愛的人。
而我,茫茫然的失.身與他、失心與他。
看著他眼中冰冷的慈悲、奢望能在他眼裏與眾不同。
明知是奢望,卻還忍不住去奢望。
石泉溝新村很大,上次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而且是統一規劃,房子都長得大同小異,很難找路。
李剛用導航找的路被堵住了,一堆廢銅爛鐵攔在通往養老院的小路上。
“槽……這是為了防記者吧?”李剛下車看了看,沒法把車開進去。
“肯定的啊,養老院出了事,社會輿論口誅筆伐,不管有沒有證據先扣上一頂虐待老人的罪名,那些家屬也不想聲張,因為會被戳脊梁骨罵不孝啊……誒,哥,這裏可以翻過去。”我找到了一處低矮的圍牆。
李剛捂臉道:“啊……我居然帶一個孕婦翻圍牆,好有罪惡感,茵茵你變壞了你,現在越來越野了!”
“少廢話!”我笑罵了一句,將背包扔給他。
圍牆後麵就是通往養老院的小道,一邊有口池塘,裏麵全是青苔水草、綠瑩瑩的看著很惡心。
敲響了養老院的鐵門,一個陰沉沉的胖子拉開小窗,盯著我們問道:“幹什麽的?”
“我們來看康老爺子,他兒子托我們來看看他,順便給他帶些特產。”李剛一邊說,一邊將幾張毛爺爺從小窗口遞進去。
胖子看李剛這麽會來事兒,臉色緩和了些,說道:“現在不是探視的時候——”
“行個方便,我們開車來的,很快就走了。”李剛又塞了幾張紅票子。
那張滿臉橫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行,進來吧,人多可不行啊!”
“就我倆人!”李剛指了指我,
那胖子眯著眼打量了我一下,打開了鐵門,那生鏽的門軸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養老院裏陰氣森森,我偷偷拿出小羅盤看了看。
指針不安分的輕顫,還細微晃動,左右都動了一段距離——看來這裏麵有鬼魂,可能是突然死去的老人家,還在這裏徘徊、沒被送走。
“小妹妹,你看什麽呢……”胖子肥膩的大臉突然從我肩頭伸過來。
我嚇得一抖,將羅盤抱在胸前,走開兩步問道:“李剛呢?”
“……你們不是來探視康老爺子嗎,你哥已經進屋去了。”他指了指右手邊的一間房。
這裏氣氛不太對,大榕樹下有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太太,她渾濁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我,手指一抽一抽的抖動,還對我張開幹癟的嘴。
她似乎有話想說。
胖子門衛一臉壞笑的盯著我,那肥膩的臉盤子看得一陣惡心。
大榕樹下的老太太趁胖子守衛不注意,兩隻枯瘦如爪的手抬起來,在我麵前比了一個手勢。
我心裏一驚,這是圈內人!
她手上戴著一串手工的木珠子,如果我沒猜錯,那是桃木做的、還刻了不少符文。
我想往老太太那邊走,胖子守衛居然攔住我,還腆著肚子想故意蹭我一下!
“小妹妹,別亂跑啊,這裏麵的老人家喜歡安靜,你別吵到他們休息。”胖子笑道:“要不去門衛室坐會兒?我給你倒杯茶。”
“不了,我自己呆著。”我堅決的繞過他,往輪椅老太太身邊走去。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突然問了一句:“丫頭,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嗎?”
我抱著背包,低頭裝作收拾東西,嘴裏小聲說道:“知道,看你手上的桃木串,你是走陰的巫婆子吧?”
“哼哼哼……有點眼力。”老太太一動不動,聲音卻從腹中發出。
她居然會腹語!
我們經常說的僧道俗,向她這種專門走陰的婆子就屬於“俗”中的一種。
她們能燒符通鬼,讓陰間某位鬼魂上自己的身,與家人交代完畢、再回到冥府受罰或者輪回。
“你感覺得到吧,丫頭?看你拿著羅盤,應該是哪家的女弟子吧?”她用腹語悄聲說道。
“……你知道些什麽?”我小聲的問。
她渾身一抖,眼神渙散、哆哆嗦嗦的說:“有個陰人告訴我,有人哄騙他們,說把魂抽出來一半就可以長生不老,死掉那幾個老人都是黃道村的遺民,他們是被報複了!當年……的業障、來索魂了!”
我皺起眉頭,這些巫婆子的職業病,就是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總是完美的避開重點。
因為她們也知道,說多了,就會添業障……
巫,原本是很神聖的一個字。
上一橫通天、下一橫徹地、中間一豎統人和。
後來巫蠱之禍在宮廷蔓延,這兩個字成為了統治階層閉口不談的秘密,據說有些老巫婆子一輩子走陰好幾十次,她們說話都有些職業病、避重就輕、賣關子,重要的話她們不會、也不敢說出口。
那個肥膩膩的胖門衛沒料到我和李剛分開行動,所以站在院子中央,一邊盯著李剛、一邊盯著我,他這樣反而兩頭都盯不住,我們可以小聲的交談。
李剛很快就帶著我離開,走出大門時,那個胖門衛陰鷲的目光還盯在我們後背。
上車後,李剛悄聲說道:“康老爺子不糊塗,他悄悄告訴我,那幾個黃道村的老頭兒,是被謀殺的……那幾個老頭沒有親人、是政府撥款、他們在這裏苟延殘喘的活著,然後有個年輕人來,說是來做義工,結果沒幾天,那幾個黃道村的老頭都死了,同一天晚上死的。”
不消說了,肯定是那個披著慕雲亮皮的怪物。
“哥,我們現在去哪兒?”我看著這周圍陌生的田地。
李剛歎口氣:“去跟三水家匯合啊,還能怎樣……”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三水發來的定位,開車直奔隔壁的縣城。
三水一見到我就問:“你去了養老院沒有?”
我點點頭。
“你沒出事?慕雲亮沒出現?”她突兀的問了一句。
“……你是多盼望我出事啊?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皺著眉頭,從她身邊繞了過去。
“既然你沒把他引誘出來,今晚隻能靠我們去養老院施法追蹤了。”三水輕笑了一聲:“當個誘餌都當不好,真沒用!”
不管我是不是誘餌,隻要與慕雲亮有關,我肯定會去。
半夜子時,車子靜悄悄的停在了養老院附近,我們下車之前周海出現在我旁邊。
“你去哪裏了……叫我過來,結果你自己不見了!”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周海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說道:“我叫你跟三水家的人一起來,你聽話了嗎?”
……這家夥簡直專製,我不喜歡跟三水家的人在一起啊,還做這種安排幹嘛!
“茵茵,你的安全和喜惡相比,哪個重要?”周海的聲音帶著一絲薄怒。
“……”我悶悶的堵了一口氣在心裏,懨懨的低頭不說話。
李剛打圓場道:“行了,大舅子來調停了……你倆要吵架回房裏吵,先說現在該做什麽。”
“三水家要去死人的房間做法追蹤,我們等著就好。”周海淡淡的說道。
車裏氣氛有些沉悶,李剛看到旁邊三水下車,立刻說道:“我跟去看看裏麵的情況,妹夫,看好茵茵啊。”
……要你神助攻啊。
我心裏明白他不想當電燈泡,周海一旦生氣,周圍的空氣都會冰得讓人難以忍受。
他在我身側閉目養神,幾縷黑色的發順著下頜的線條垂下胸前。
就像李剛說的,他不會費心思去揣摩我的心情。
我歎了口氣,抬手放在小腹——這是個習慣性的動作。
沒想到卻聽到身邊傳來沉沉的一聲:“你怎麽了?”
啊?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我還沒道歉呢,他居然先開口了?
“我問你、你怎麽了?捂著肚子做什麽?不舒服?”他皺著眉頭問。
原來是我這個無意識的動作惹得他擔心了。
“沒事,我隻是習慣這樣摸摸,靈胎沒事的。”我老實回答。
不知道我又說錯什麽,他伸手捏著我的下巴,怒氣衝衝的低聲說道:“我沒問靈胎,我問你,茵茵!”
“你……捏得我好痛!”我說錯什麽了,他又發火?
他今天是怎麽了?
周海沉沉的盯著我,最後喟歎了一聲。
他鬆開我的下巴,用指腹揉了揉捏紅的地方。
“茵茵,你想要什麽?”
“什麽?”
“……解決了慕雲亮之後,我就帶你去黃道村,這之前、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通通滿足你。”
我愣愣的望著他,什麽意思?雖然快到靈胎成型的日子了,但還有十來天吧?
我最怕的那個時刻快要來臨了?
“法陣已經到極限了……雖然我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但……到了那個時刻,你肯定會怕的……想要什麽,告訴我,就當我讓你擔驚受怕的補償。”
他伸手放在我的頭上。
那麽冰的手。
我卻奢望著從他的掌心獲得一點溫暖。
“周海,你總笑我,說我想為你生孩子……我也想問問你,你想讓我為你生孩子嗎?”我笑著答非所問。
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著湊過來,貼著我的唇。
“茵茵,孩子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我更喜歡看你懷孕的樣子,你自己都像個小兔子一樣軟綿,卻還極力保護著小肚子……”
他的話語一向這麽涼薄,我都快被虐習慣了。
可是嘴角能裝作無所謂的勾起淺笑、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溢出眼眶。
他抬一根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的唇角。
“……就知道哭,不知道向我討回來?”
我搖搖頭:“有些東西,討不回來的。”
初.夜討不回來、愛戀討不回來。
付出了的心,怎麽討回來?
他笑了一下,伸手把我抱了過去:“別怕,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
“你說過的話很多,我該記住哪句?”我悶悶的埋頭在他的胸口。
我真的搞不懂這個男人,真的是我太年輕、太沒經驗了麽?
“……你記住了哪句,說來聽聽。”他將我抱在他的腿上,隔著衣服親吻我的胸口。
“你說過防得住邪靈惡鬼、也防不住人心叵測。”我低頭看著他、語氣有些挑釁。
他輕笑了一聲:“可我不是凡人。”
“……你還說過,不能相信鬼的話,對鬼,也不需要有感情。”
“嗯……可我也不是鬼。”他冰冷的氣息一路往上,從胸前拂過臉頰,最後停留在我的唇邊。
“是……你是神祗,可惜,神愛世人……”
我的氣息有些不穩,心髒砰砰砰的快要跳出心口——
這大概,是我對他最含蓄、也是最大膽的一次“算計”。
聰明如斯、睿智如斯,他不可能不明白。
他微微眯起了眼。
對我這明顯試探的話語,報之一抹略帶得意的輕笑。
神愛世人。
“……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