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疼痛
可是精力卻無法集中。
“丫頭，痛嗎？”
嗯，痛。
“能忍住的痛、還是無法忍受的痛？”
嗯，能忍。
我在回答，耳邊卻如同隔著一層水，恍惚聽不清他們的說話。
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明明一直盯著自己的肚子，但是卻漸漸的變成白蒙蒙的一片。
似乎有山，方圓幾千裏、連接天地、無邊無際的仙山。
祥瑞繚繞、香花滿地。
我猛地一抖，該不是冥府的山吧？這條路是善信之人走的冥途？
不可能啊，我又沒死……
腦子裏控製不住的出現一些畫麵，我覺得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腹部的疼痛開始朝不能忍受的方向發展。
痛……痛……很痛！
腦中飛快的閃過一些畫麵——
漫天的硝煙、淒厲的鬼嚎，夜幕下狂亂的惡念散發死亡的氣息。
噴湧的黑霧席卷天地，如同大地裂開一道貪婪的巨口吞噬一切。
白光暴射，晃的雙目短暫失明，一個玄衣墨發的高大背影在我身前……
周海……周海！
我的臉頰猛的一痛，被一雙手狠狠的捏開嘴，塞入了一根冰涼的手指。
“茵茵！”
低沉又清冽的嗓音，帶著薄怒。
我聽過他各種語氣。
涼薄冷情、薄怒失望、無奈溫柔、邪魅輕嘲、壓抑低喘……
以及，纏·綿愛語。
原來他的情感這麽豐富？怎麽以前沒想到。
都說生孩子是女人走一趟鬼門關，難道真的要在生死一線、生命誕生或者逝去的時候，才能悟出一些事？
“……周海……”我含糊的哼了一句。
他冰涼的手指橫在我的牙齒之間，不讓我咬自己。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痛成這樣，你還能想得入魔！”他的聲音沒有平時那樣冷靜。
“我沒有……是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畫麵……”我忍著一陣陣頻繁的劇痛。
睜不開眼。
我想看他，可是全身的骨骼被疼痛寸寸撐開，我真希望自己能暈死過去、不要再感受這種痛苦。
“……茵茵，睜開眼。”他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睜開眼？做什麽啊？我痛得想暈過去啊……
眉眼傳來冰涼的觸感，他的唇一遍遍拂過，低聲道：“睜開眼。”
我拚命掀起眼皮，他的臉龐離我近在咫尺。
屋裏還有其他人，但是安靜極了，我愣愣的盯著他的雙眸，被他眼中的幽火攝去了全部魂魄。
“……別怕，那是神識初現，是靈胎先天法力的影響，讓你看到一瞬間的混亂景象，不必去深究，你的小腦袋瓜裝不下這麽多東西。”
“你隻需要記得，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妻，懂麽？”
他眼中的認真讓我不敢敷衍，我愣愣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語，一開始我不敢相信，但現在我拚命讓自己去相信！
我不想與他分開，他侵占了我的全部夜晚，伴隨夜色而來、晨曦而去。
沒有他，我的身體空了一半。
“加油，這兩個小東西如果不快點出來、敢折騰你，我會收拾他們。”他輕笑著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吻。
我咧著嘴勉強的笑了笑。
女人雖弱，為母則強。
這種痛雖然難以忍受，好像四肢百骸都被碾壓一般，但……我覺得並非滅頂那種痛。
我居然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狂亂的撕扯來發泄。
甚至腿間已經濕淋淋的一片了，我神智還很清醒。
傳說中，先天元後下凡托生為凡女，以凡女之身嫁與仙人為妻，陰陽二炁交泰、孕育老君。
老君九步生蓮，言說唯道獨尊、無上道法、普渡眾生。
先天元後傳予金丹秘訣後，乘坐玉輿複歸上天。
周海說過孩子出生即有仙籙，不過在人間才能成長，隻有人間才有陰陽二炁，三十三天和冥府一個陽、一個陰，都無法孕化。
時機成熟、機緣到了，再讓他們自己行走三界。
所以……寶寶，快出來吧，很多人等著你們啊。
我仰頭靠在床頭喘氣，汙老太太這時候一點兒也不像個高齡老人，精神奕奕、手勁兒還很大！
她壓我肚子的時候，痛得我……簡直感覺比寶寶往外鑽還疼！
“誒呦，這丫頭乖啊，知道心疼媽媽……”老太太在我小腹下緣用力壓下去，說寶寶的小腦袋已經降下來。
我都快喘不過氣了，她還這麽用力！
“丫頭別怕，以前幾千年生孩子哪有什麽側切？孩子都小，所以撕裂傷很輕，除非胎位不正難產，就可憐了……現在是太平日子，絕大多數人都豐衣足食、吃喝玩樂，所以胎兒營養充足、長得大，才需要側切……你這倆小家夥的個頭才這麽點兒，不怕不怕……”
這麽點兒？多大點兒啊？
我用眼神詢問汙老太太。
汙老太太道：“我接生過好幾個這樣特殊的胎兒，精氣神異於常人、但是身體皮囊是最後才長，所以都不大……後天好好養就行了。”
“喏，我卡到的胎頭才這麽大，比你老公大不了多少吧？別怕，嗬嗬嗬嗬嗬嗬……”
我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老太太您真的是九十多的老人嗎！
簡直是為老不尊的典範啊！
還有，什麽叫大不了多少？這兩樣能相提並論嗎！而且胎頭大多了好麽！
我一生氣，肚子裏的下墜感更嚴重了，我忍不住嘶啞的叫了一聲：“啊……”
真的痛啊。
房間虛掩著門，他們都在門外，說話的聲音很低。
我這一聲叫出來，門外的聲音全部頓住了。
李剛對周海說道：“……進去守著唄，要不是怕你介意，我都進去守著了，大不了我蒙著眼睛。”
我爸立刻說道：“我也可以蒙住眼睛……蒙住頭都可以！我擔心茵茵疼啊，心疼我的乖女兒啊……”
貪狼那小屁孩也跟著說道：“我也想進去啊，用麻袋套著我都行，我什麽都不看，我就陪師叔說話。”
……你們都給我呆在外麵。
要是進來一排蒙著眼、套著頭、裝著麻袋的人，我怕我會笑岔氣。
周海最終也沒讓我家這幾個腦回路非凡的男人進來，他走到我身邊，對汙老太太說道：“……助她平安誕生靈胎，你起碼添福壽二十年。”
汙老太太嘿嘿嘿的笑道：“我能活到今天，多虧尊神手下賞善罰惡，我當然知道靈胎的重要性，尊神別緊張，看著就是……”
我悶笑了兩聲，然後又痛得低低叫喚。
鋪滿半張床的隔尿墊已經換了兩次，這樣曲著腿張開的樣子真難看……
周海用一根手指點在我的眉心，一點白色熒光縈繞指尖，他低聲問：“這樣好點兒嗎？”
我愣愣的點了點頭，腦子裏的那種悶痛減輕了一些。
“我為你鎮住屍狗魄，你好好加油吧。”他輕笑道。
屍狗魄主管身體的感覺和警覺性，我在他的安撫下好了很多。
我聽到門外李剛低聲說道：“青成醫院那邊好像開始行動了……剛才大寶去偷看，來電話說通玄會的法師們……還有淩虛子老道、圓慧大師、馬老太太這幾個帶著本門得力弟子進去……”
這麽多厲害的人在，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剛鬆一口氣，下麵就一陣劇痛，我捏著周海的幾根手指低低的哀嚎，眼淚奪眶而出。
真是太折磨人了，這種痛綿長而劇烈，還不能一下了結！
已經痛了幾個小時了，一次比一次劇烈，這次、這次……
一股水破體而出，劇烈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
“啊——！！”
汙老太太那標誌性的壞笑聲響起：“你看，我就說靈胎懂事吧……懂得陰陽先後的順序，不爭不搶……不然你就痛苦羅！”
我感覺下麵像卡住什麽東西了！
汙老太太怎麽還能壞笑？！快點幫忙啊……
“快用力！丫頭！別給我大喘氣！我們的小尊神要出來咯~~”
房門被擠開，家裏的男子漢們止步在門口，一個個扒著門框伸長了脖子問：“出來了？！出來了？！”
“我槽你別擠我！進去要被妹夫弄死的！”
“弄死了算球！你這不孝子！誒……怎麽沒哭聲？到底出來了沒有？！”
他們急不可耐踮著腳尖，我身上蓋著空調毯，他們什麽也看不見。
周海回頭冷冷的說道——
“……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