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直等他
才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推門，就聽見房間裏一道男聲：“這麽早就醒了？宿醉不再睡一會兒？”
傅靜之回頭，看見是上官睿。
上官睿坐在一邊的茶座邊上，手裏端著茶盞，正在喝茶。
傅靜之深吸一口氣：“我忘了，我昨天隻記得我在韓媽的院子裏，你怎麽來了？”
上官睿看著她，笑說：“被人留下來了。”
傅靜之問：“這裏還是韓媽的院子？”
上官睿點頭。
傅靜之問：“你昨晚也在這裏？”
上官睿說：“嗯，我也在，就在你旁邊。”
傅靜之卻是立刻皺眉：“你一個人住在外麵，要是出了什麽事誰來負責？再怎麽樣也應該回去。”
傅靜之常常都很不像是十幾歲的少女，明明少時離經叛道，偏偏現在常常是很有大局觀，動輒都是約束。
上官睿對這個也習以為常，從前還會跟她說兩句道理，可每每道理也說不過她，不如就是直說：“是啊，我昨夜也這樣說，可是有人懶腰抱著我，還輕解羅裳不讓我走。”
傅靜之微微一稟，想他說的人該不會就是自己？感覺不會是，可這屋子裏也就她一個。
自己平常儀態還是好的，可是不知道喝醉之後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自己從前在江城根本沒什麽機會喝醉，後來到雍城一直都自持，昨天韓媽的梅子酒格外清甜，她以為是不會醉的，又說話間多喝了幾杯。
“我一般是不會醉的，我既然睡相還好，喝醉了大概也還好。”傅靜之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底氣。
上官睿說：“你問問韓媽，我是怎麽過來的？幾個人都扣不住你，小田跑回去在路上遇上我，要不是我過來捉了你，你可還不老實。”
說的傅靜之麵上一時紅一時白，也不知道上官睿說的有幾分真假，她都不太記得了。
她隻記得她似乎是看見了上官睿，然後拿著酒杯非要送到上官睿唇邊去給上官睿喝，後來又抱著上官睿說了些話。
再後來就真的是不記得了。
竟然有這樣多事嗎？
上官睿招手叫她：“過來。”
傅靜之猶猶豫豫的過去，心裏還惦記著昨天的事情，問：“我說了什麽嗎？”
上官睿說：“你說你不快活，在這院子裏最快活，回江城也快活。”
傅靜之不料到自己竟然連這些話也說了，當下再看上官睿的表情，就有些琢磨不透。
上官睿倒了杯熱茶遞到她手中，輕聲：“喝了它。”
傅靜之端著茶，問：“我還說了什麽？”
上官睿抬頭看她一眼：“你說的可多了。”
傅靜之坐下，問：“比如呢？我說了什麽？”
上官睿卻是意有所指，自己喝一口茶才看傅靜之：“你說你兒時在江城的一個玩伴，叫小魚兒的，說你十分想他，後悔沒去找他。”
傅靜之麵色一下子大囧。
上官睿卻是徐徐：“之前也聽譚蘭之提過這個名字，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你到現在都念念不忘。”
她竟然喝醉了提了小魚兒？
之前做夢也是夢到小魚兒，她現在總是會不自覺的就想到關於小魚兒的事情。
“我的一個兒時玩伴，很早的時候了，你別放在心上。”傅靜之頓了頓，才又說：“他死了很多年了。”
上官睿微微皺眉，問：“死了？你怎麽知道的？”
傅靜之卻不願意再提，隻說：“很久的事情了，不提了，你既然醒了早點回去，別讓外麵人擔心，這太不成體統。”
說著就要站起來。
然而手卻被上官睿拉住。
上官睿問：“你怎麽知道他是死了？外麵世界那麽大，他既然一身本事，討個生活總不是問題，何至於死了？”
傅靜之笑了笑：“那麽久的事情了，幹什麽還要提，你別想那許多。”
上官睿偏要個答案，不肯鬆手，執著問她：“你怎麽認定他就是死了？”
傅靜之隻當他是小氣摜了，這時候又來計較，頓了頓卻是說：“如果他沒死，怎麽會這麽多年都不回來江城？”
她原話想說的是：怎麽會這麽多年都不回來江城找我。
兒時的傅靜之曾經站在江城譚家宅邸外麵的路上看著遠處，嚎啕大哭，想等一個奇跡，等一個小魚兒回來。
那一年她真情實意的想讓這個兒時的夥伴回來，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可是後來時間過去，已經太久太久之前了，她都重活了一世了。
要是重活的時候能回到那一年，也許一切又都不一樣。
上官睿眼底一下子黯淡，沉默下去。
他無法答。
也不知道傅靜之的心裏竟然是在期待著他回去。
那是太過久遠的事情，他以為隻是在他一個人的生命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跡，他不敢想傅靜之當時的心思。
一個童年的玩伴，就好像是童年的那個小小的草編的螞蚱，當下自然是喜歡的，可是長大了，各自走到不同的時空裏去，一切就都變化了。
可是到了如今，傅靜之跟他說，原來她一直在等著他。
他怎麽會這麽多年都沒回去江城？
他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以為就算回去江城一切也回不去，他變了那麽多，以為她反正也跟李慕南兩個人兩情相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回去做什麽……
以為他一個人孤苦伶仃，自己都護不住自己，一雙手這樣孱弱無力，隻能是一個人繼續向前。
可是卻不曾想，竟然是有人曾經在江城等著他。
許多事他真的不曾料到。
他印象裏的那個傅靜之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在乎，上房揭瓦，每天沒心沒肺，對他好，可是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也就是一個小姐對家裏仆人而已。
兩個人身份就不對等，又哪有什麽更多的故事？
她那時候年紀又小，驕縱的很，那時候的傅靜之隻對李慕南俯首帖耳，肯聽李慕南的話。
跟他卻是總是容易吵起來。
可是她卻是一直希望等到他回去……
傅靜之最不願意提的就是關於小魚兒的事情，就連現在說小魚兒已經死了很久了，也都是因為怕上官睿又多想，當下於是又說：“我去跟韓媽說一聲，我們早點回去。”
可她起來，還是被上官睿拽住了，上官睿換了自己的茶盞，倒了杯溫茶給她：“你坐著先喝點茶水。”
傅靜之納悶，上官睿說：“你月事不準，這兩天脾氣大，昨天又受了涼，喝點熱的暖暖。”
傅靜之不習慣跟人說這些，可看著茶水也說：“那也不是喝茶能有用的，一杯熱茶可暖不起來。”
上官睿也不強求，去拿了件薄薄的蓋巾給她披上，才是一起出了房門。
外麵韓媽也是起的早，廚房都已經有了煙氣冒出來，韓媽在院子裏收拾，院子已經灑了水，桌子幹幹淨淨。
看見上官睿他們出來，韓媽笑著打招呼：“小小姐，小姑爺。”
上官睿當下唇角就是笑，跟傅靜之下樓來，格外跟韓媽說了兩句，傅靜之跟韓媽告別，韓媽也不多說什麽，雙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水，過去開門送他們。
後院門一打開，傅靜之就看見外麵站著馬副官，隔著幾棵樹還有人人站著，再往遠看巷子口停著車子。
路上有左右鄰居路過，也都紛紛側目。
任是誰都能感覺出這裏今日的不對勁。
韓媽沒見過這等架勢，連說：“這是不是給小姑爺添麻煩了，這可真是不應該。”
傅靜之勸說沒有的事。
上官睿竟然也格外跟韓媽說：“不麻煩，回家裏住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