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悲傷的歌
我做了什麽?
我僅僅是陪著一個看起來很紳士的男人喝了點酒,我不停的嗆著酒,用稚嫩的動作和生澀的語言伺候著他,而他不慍不怒,好像我越幼稚他越喜歡。
不僅僅是他的那群哥們,就連我的同事看我都像看大熊貓。
那時的我,就是一個吉祥物,因為我在伺候他喝酒的同時,自己都能嗆個好幾下,惹得一群人發笑,活脫脫的村姑下山。
他說我身上有一股氣質,看起來柔弱,其實內心決絕,黑白分明。
他喜歡我翹起的鼻尖,時不時的會捏幾下,是在質疑我缺乏父愛?
那一晚,我是暈過去的,因為我從來沒喝過酒,我也不知道那個紳士男是什麽時候走的,當我醒來時已經轉天正午了,刺眼的陽光令我睜不開眼。
我不知自己什麽時候習慣了黑暗。
拉上厚厚的窗簾,整個屋子就暗了許多,幾乎看不到光明的線條,原來麗姐安排的宿舍這麽幹淨,我安心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打開麗姐送我的手機,一遍遍的循環著安靜的歌曲。
思想隨著歌聲飄蕩,我的未來在哪裏,我的出路在哪裏,我將成為人盡可夫的婊子嗎?
我攥著手中的五千塊錢,想到最初接納我的老板娘,突然湧起一股揪心的感覺,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可又不能回去!
孤身一人來到帝都遭盡白眼,又險些被強奸,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麽無助,那麽可憐,我想起了嗬護我長大的父母,但我依然不能回去!
我沒有一切後路,隻能選擇前進。
今後隻能依靠自己,認清了這個事實後我用力咬下了嘴唇,一絲甜腥的味道彌漫開來,痛感快速散播,止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決定,我不會再因懦弱而哭泣。
我跑出宿舍樓,飛奔到原先的餐館,把五千塊錢一下子塞進老板娘的手中,不用擔心她兒子會出來,因為這個時候一定在醫院。
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刻又跑了出去,後麵傳來老板娘的呼喊聲:“娜娜!快回來,阿姨不會怪你的,都是他的錯!”
我邊跑邊搖著頭,因為她的這句話略遲了速度,但又趕緊加快了腳步,心中不停的響起一句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在黑暗中聽著悲傷的歌。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那個看起來很紳士的中年男人在之後的日日月月裏也會偶爾瞥見,隻是彼此仿佛隔了一道門,在門縫中我們互相望著,他會舉起一杯紅酒微微搖晃向我示意,嘴角掛著難以名狀的笑,隻一瞬間便移開了眼神。
那道門,叫做社會階級的門。
我自然沒有幼稚到自以為會給這個男人留下什麽特殊印象,但也沒有強悍到一次戀愛經驗也沒有單純得如同白紙一張的我,隻需要刹那便可適應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能夠來我們這裏消費的人大都非富即貴,而我在這裏的價值就是上流社會的玩物,人和物之間的感情大抵都是把玩的態度,品味過後自然束之高閣,久而舊之。
除了這些上流人物時常光顧,自然也有很多平民百姓存了很久的錢過來開開眼界。
之所以這家夜場能夠在帝都坐鎮多年,甚至風靡全國,讓男人們趨之若鶩,光是靠著過硬的背景是不夠的,當然也有堪稱服務上帝一般的製度。
在這裏,分為跪、坐、躺,三種服務方式。
跪式服務就是普通的服務生,給客人端茶倒水,俗稱公主,在給客人服務的過程當中全程都要跪著,意在給客人上帝般的體驗。
坐式服務就是陪酒陪唱陪玩的,可親可摸可揩油,但是不能上床,隻賣藝不賣身。
躺式服務無論怎麽玩都行,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能隨便搞,搞的越狠自然給的錢就越多。
在這裏,女人就是玩意兒,就是個東西,隻要你有錢,你就是上帝。
所以,男人們使出渾身解數往裏擠,妖精們使出一身功夫使勁宰。
在這裏工作三年,我一直堅持坐式服務,並不是因為我守著自己的那份清純,當了婊子我就不立牌坊,隻因為我膽小,我不敢被男人隨便搞。
那些看起來很紳士的男人,往往風度儒雅,相貌堂堂,氣質脫俗。但一個個就跟狼人一樣,隻要一喝高了等於看見十五的月亮,呲牙那叫一個快,被他們搞的遍體鱗傷的女人多不勝數。
這三年之中,我從一個唯唯諾諾不諳世事的村姑成長為千嬌百媚八麵玲瓏的女人。
這三年之中,我有很多次想甩手不幹了,都讓我唯一的好友小美將我勸了回來,因為我存的錢還遠遠不夠讓我在這城市安營立足。
我本以為我會這麽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直到我遇見了小美。
我和她的友誼建立在一次夜宵的命運論中,兩個夜場的女人聊人生談理想,玩弄高雅,不喝高了誰也不信。
可小美確是正兒八經的影校在校生,我喝多了跟她大倒孤獨的苦水,哀歎自己命運的淒慘。
小美是這麽安慰我的,她說人的命運本質就是孤獨的,每個人都是即生即滅的存在,從虛無中來又回到虛無中去,無論經曆了怎樣的苦難或幸運都無法改變孤獨的本質,連愛都不能,領悟了這樣一條人生真諦便是站在了人間一切災難或歡愛的製高點,不再迷惑命運的擺布,不再困惑孤獨的苦楚。
我酒醒了,我看著她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和渾身散發出來的書生氣,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麽喜歡她。
可小美的命運確令我更加孤獨。
大半年後,小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