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許墨城，你自己的女人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但娜娜和小美關係擺在這裏，我看在兄弟情分上勸你一句，你想看她死，到時候別後悔。”
大概是許墨城說了什麽讓霍子峰不痛快的話，他冷笑了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眼看著霍子峰之前打電話時還有各種不解，憤怒，譏諷的表情，在通話切斷的一瞬間就都歸於沉寂，心下突然一寒。
這世上誰不是戴著麵具過活呢？隻不過我們是為了活下去，他們則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我也沒有心思想太多，滿腦子都是小美的情況，我想我的眼裏一定都是期待，所以霍子峰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許墨城說小美過得挺好的，很平靜，就是有一段沒聯係到你，現在知道你沒事，應該會很開心……”
霍子峰嘴上說著沒事，我卻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陰鬱。
小美過得很平靜？想到小美遭受的待遇，和她的性格，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晚上，小美就打來了電話，可這個電話，讓我更加不安起來。
“娜娜姐。”電話那邊隻是輕喚了一聲，就陷入了沉默。
可是這三個字聽起來空洞縹緲，仿佛發出聲音的不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花季少女，而是一抹孤淒冷寂徘徊欲離的幽魂。
我的心髒疼的都要揪起來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回應，仿佛聲音稍大都會驚嚇到她一樣。
“小美，我是娜娜姐，你還好嗎？”
“娜娜姐，我聯係不到你，一直放心不下，現在知道你沒事了，我就安心了。”
這話說的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隻能盡力安慰她。
“小美，沒事的，娜娜姐回來了，我過幾天就去找你，有什麽話你跟我說，別想太多，都會好起來的。”
“娜娜姐，你信命嗎？”
小美沒有回應我的話，卻沒頭沒尾的問了我一句。可是沒等我回話，小美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我原來不信的，但是我現在信了。”
“小美……”
“娜娜姐，都這麽晚了，快睡吧，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麵的，我知道你對我好，別擔心我，晚安。”
說完，小美就掛了電話。
麵對這樣的小美，我竟不知怎麽才能安撫她，打定主意天亮了要去求一求霍子峰，無論如何要見上小美一麵，她這樣的狀態，我實在放心不下。
隻是我沒想到，小美竟連天亮都沒等到。
我從霍子峰的車上下來，又一次看到洛水公館的時候，隻覺得恍如隔世。
上午的時候，霍子峰過來找我，我問他能不能讓我見小美一麵，他的表情卻冷的嚇人。
我那時還不知道是為什麽，想著怎麽能讓他同意，然後就聽見霍子峰的聲音傳來，極低極低，低的我以為我產生了幻聽。
“許墨城剛才來電話，小美……我帶你去見她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我的大腦反應不及，所有的思考言語動作都戛然而止，隻剩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霍子峰，希望他跟我說那隻是個玩笑。
那或許的確是個玩笑，隻是老天爺跟我開了這麽多玩笑，為什麽沒有一個好笑？
我竟然沒有哭，看著小美永生花一樣，從此再不會凋零的麵容，看著床邊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男人，我沒有一滴眼淚可以落下。
小美就這樣死了，她和我，都變回了一個人。
小美的葬禮舉行的很快，那天飄著小雨，雨絲細密又清涼，現場隻有許墨城和我，還有打著傘在我後麵的霍子峰，我拿了一朵白色的玫瑰放到她的墓碑前，黑白照片上的女孩子笑的安靜純美，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總是這樣不諳世事的美好，所以才不容於世吧。
我轉身離開了，我幻想著那個總是叫我“娜娜姐”的女孩子，總是睜著一雙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睛歡快的笑的女孩子，仍然會從後麵小跑著追上來，挽住我的手臂讓我再等等。
可是沒有。
她這次一個人在後麵，再不會追上來了。
楓葉正紅，殘陽如血。
帝都楓山高聳，層巒疊嶂，灑下大片落葉。
霍子峰開車延著山路蜿蜒前行，遠方炊煙嫋嫋，而我卻仿佛置身於小美的天然葬禮中。
看著鋪天蓋地的楓葉肆意旋轉，孤獨淒美，轟轟烈烈的完成他們的一聲，最終卻悄無聲息的落於田間，沉於心頭，隨風而逝。
也許小美的命運，在這個世界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但在我的世界中，卻是一生一世的沉痛。
我將車窗拉開，微風吹拂，將手伸出，努力的想要抓住每一片落葉，最終卻因為快速行駛的車子而抓不到任何一片，楓葉拍打在我的手上，隻是換了個軌跡，最終又歸於沉寂。
“既然抓不住，就放手吧。”霍子峰悠然的聲音，不著痕跡的讓我落淚。
我關上車窗，認真的回憶起小美，我想記住她的一切，任所有悲痛在我一直刻意壓製自己情感的心中肆意宣泄，最終，心痛到無以複加。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或者什麽時候暈過去的，等我再次睜開的眼睛的時候，已經時值深夜。
一輪新月高掛，照著萬籟俱寂。
旁邊躺著的霍子峰正在熟睡，從最初遇見他時的狂妄，到現在的靜謐，仿佛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而然。
無常，這兩個字在我心中盤旋。
我柳依娜的命運，即將走向無常的哪個拐角？百轉千回的命運之輪，是否可以溫柔待我……
不知道是我輾轉反側的聲音驚醒了沉睡中的霍子峰，還是我偶爾凝望他的視線太過炙熱，霍子峰微闔的雙眼突然睜開，我偷偷窺伺的視線直直撞進他的眼底，即使月光微弱也遮不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我心中一驚，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霍子峰卻隻是定定的看著我，月光透過窗子籠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在他眼底投下了兩泓深潭般的陰影，我覺得我一定是被迷惑了，才會在這樣一雙眼的注視下，伸手撫上了他的臉。
霍子峰忽然歎了口氣，在我困惑的目光裏伸手擁我入懷，溫熱的唇從額頭開始，幾乎在我每一寸肌膚上都印上了屬於他的烙印……
他從沒有這麽溫柔的對待過我，幾乎讓我有了一種錯覺，他視我如珠如玉，像易碎的珍寶那般細心嗬護我。
我醒來之後，隻覺得整個人好像都在溫水裏泡過，說不出的慵懶，霍子峰讓我陪他出去逛逛，在床上迷糊了一會兒之後，我慢吞吞的開始洗漱起來。
到了地方才知道，霍子峰是想再給我添置一些衣服，我本來覺得自己衣服很多，可是想一想，好像那些都是適合夜場的，平常穿出去的確不合適。
既然來了，就索性把衣櫃清空一次吧，我躍躍欲試的流連在各個門店，阿鳳則是好脾氣的跟著我亂逛。
霍子峰帶我來的地方是明珠廣場，帝都最大的商業中心，各大奢侈品和一流品牌都在這裏有自己的專櫃，上流社會的名媛在這裏基本都能見到。
霍子峰顯然在天之驕子的上流圈子裏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一路上總能看到女孩子們見到他露出或嬌羞或驚喜的表情，也有一兩個膽子大的會過來跟他打個招呼。
我很明顯的看到他們的目光在轉到我身上時有幾分疑惑和豔羨，可大概是礙於霍子峰的麵子，沒有人對我的存在表現出疑問。
我本來還在想要不要自覺跟霍子峰保持一點距離，但是看到他不置可否的樣子，就決定還是不要多此一舉，安安心心買我的衣服就好。
可能真的是冤家路窄，我剛剛看好一條範思哲的波點長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甜膩驚喜的女聲。
“霍子峰！你怎麽在這裏？”
之前也有人來跟霍子峰打招呼，但是都會叫他峰少或者峰總，這麽親昵的稱呼還從來沒有過，女人的第六感讓我直覺這個女人和霍子峰的關係或許非同尋常。
霍子峰原本站在我身後不遠處擋住了我的身形，聽見這個聲音，我和霍子峰同時轉身，這個動作剛好讓我也一同暴露在來人的目光之下。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從頭到腳的名牌卻並不顯得浮誇，搭配相宜，姿態優雅，一看就是名門千金，得體的妝容更讓她明豔動人，一頭大波浪的卷發側放在胸前，嫵媚和知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麵對這樣一個女人，初次見麵的我都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的給她打了九十分，如果不是打從一看到我，她眼中的敵意就強烈到我想忽視都忽視不了的地步的話，說不定這個分數還能更高一些。
一眼就看出來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我又無意與人為敵，留下霍子峰去應付這明顯是為他而來的桃花運，我打算繼續挑我的裙子。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顯然不想這麽容易的放我清淨，我聽見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霍子峰，你怎麽一個人來逛這裏，你想買什麽可以叫我一起啊，這裏我很熟的，還能幫你參謀一下。”
我忍不住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因為精致的外形對她升起的一點點好感已經消失無蹤了，我這麽個大活人矗在這，好好的一個妹子怎麽就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