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一眼,一生
連衣服都被掛掉了,他一個人在這待了一晚,又受了傷流著血,該多冷?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要天黑了,搜救隊長再次提議原路返回,然而江珩有可能就在前方,許枝鶴怎麽肯放棄?
傅寒聲這次的態度卻空前的和她一致。
有幾個搜救員也顧不得薪水,中途就聲明放棄了。開玩笑,這裏可是原始森林,天一黑會發生什麽誰都不知道,而且有水源的地方野獸出沒率也更高。
直到麵前出現一片水潭時,所有人都木楞了。
他們並沒有帶泅渡工具。
崖底氣溫不高,遊過去也不現實。
還沒等傅寒聲和搜救隊長商量出一個方案,就看見許枝鶴毫不猶豫的一腳踏了進去,傅寒聲急忙丟下圖紙,踩著水飛奔過去把她拉了出來。
“你瘋了嗎?水溫這麽低,你想凍死在水裏?”
許枝鶴眼睛裏一片血絲,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他就在前麵,我有感覺……怎麽能現在止步?”
“……”傅寒聲唇線緊繃,看著她的淚眼,又看了眼被樹冠籠罩的潭水。
在場的都是男人,明明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的把許枝鶴拉回去,可是被她這樣乞求的看著,他竟然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的眼淚像一種魔咒,牢牢的將他魘住了。
傅寒聲發誓,他這輩子沒幹過這種蠢事。
他把對講機交給身旁一人,脫了鞋,一隻腳試了試水溫和水深,對許枝鶴說:“你在這等著,我遊過去看看。”
許枝鶴含著淚用力點頭。
搜救隊長強力反對,不建議他這麽做。水流的速度和方向都不確定,萬一遊到無法脫身的地方就麻煩了。
傅寒聲搖搖頭:“沒事,我大學時是遊泳隊的。”
許枝鶴一心牽掛著江珩的安全,卻忽略了傅寒聲的安危,隻是著急的看著他入水。
歎了口氣,心中苦笑,算是他欠他們夫妻的吧。
傅寒聲帶著一隻水下探燈便入了水,許枝鶴和一眾搜救隊焦急的在岸邊等待。
大約七八分鍾後,傅寒聲又遊了回來,衝岸上大喊:“對麵有溶洞,在洞邊發現了男人的皮鞋!”
這下搜救隊再不遲疑,紛紛準備下水營救,隻留許枝鶴和另兩人留守岸邊。
五名懂水性的搜救員在傅寒聲的帶領下遊遠了,這次等待的時間較為久。
許枝鶴心急如焚的拿手電照著水麵。
十五分鍾後,嘩啦,第一個人從水麵鑽出。
許枝鶴迫不及待的上前,身邊一人拉住了她。
最先遊上岸的是傅寒聲,他凍得嘴唇都發青了,一邊抖著身上的水一邊跟許枝鶴說:“找到了……”
許枝鶴聽到這,後麵的話沒聽清,便抓過一條毛巾朝潭邊跑去:“江珩!”
傅寒聲的手還伸在半空,原以為那條毛巾是給自己的,身上又濕又冷,半晌,隻是苦澀自嘲。
搜救人員架著一人遊到岸邊,傅寒聲站在許枝鶴身後,拉著她防止她下水,解釋道:“樹枝上的血跡可能是江珩清醒時刻意留下的記號,溶洞邊也有類似的血跡,不過發現他時他已經失去意識,體溫很低……”
他越說,許枝鶴的心揪得越緊,幸好對岸有溶洞,不然一直泡在水裏,江珩早就被凍死了。
手電光打向水麵,搜救人員比了個手勢,先把扛著的人架到陸地上。
“江珩——”許枝鶴立刻翻過渾身冰冷濕透的男人。
他的臉已僵硬發青,呼吸微弱,臉上,胳膊上,腿上,幾乎全都是一道道的傷口,被水泡的發白,個別傷口裏還有荊棘倒刺掛在肉裏,已經腫脹潰爛。
一名有經驗的搜救人員說:“小心點,可能感染發炎了……”
許枝鶴知道,就算江珩撿回條命,這些傷口處理不當,也可能會致殘。
她摸著他冰冷的身體,手一直在發顫,猛一閉眼睛,吸了口氣,脫下幹燥的衣服,裹在他身上。
搜救人員將江珩綁在繩索上,困難的吊回崖頂,一落地,就被等在上麵的擔架抬回救援營,接受急救。
許枝鶴讓傅寒聲打電話,調直升機立刻送江珩到M國的大醫院接受治療,然後自己打了通電話給孟芝報平安。
“找到了?”聽著電話裏許枝鶴的敘述,孟芝捂著的心口終於平複下來,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許枝鶴一邊看著帳篷裏臨時搭起的手術室,一邊回答:“江珩受了傷,狀況很不好,還要看急救結果。”
孟芝連聲的喘氣:“人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她聲線抖動,壓抑不住的哽咽:“我和他爸都年紀大了,經不住刺激,這事兒我都沒敢告訴老江,幸好人找回來了……”
半晌,孟芝才想起:“枝枝,辛苦你了,這次多虧有你……”
許枝鶴閉了閉眼:“是我應該做的。”
“那他現在在哪家醫院?”
“急救結束後,會用直升機送他到最近的大城市進一步治療,不是洛杉磯就是舊金山吧。”
孟芝點點頭:“江珩現在的情況經得起飛行嗎?”
許枝鶴靜靜坐在帳篷手術室外,盡管手術結果還不知曉,她卻肯定的答:“他不會有事的。”
孟芝也堅定的“嗯”了一聲,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掛了電話。
臨時搭建的手術室,簡陋的一點不隔音,許枝鶴聽著裏麵醫生的交談,耳朵嗡嗡的。
她想起剛找到江珩時的狀況,輕傷重傷,數不勝數,說他沒事,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傅寒聲去換了幹淨的衣服出來,看見許枝鶴一個人發愣的坐在那,走到她身邊,坐下。
許枝鶴感覺到是他,並沒有抬頭。
“放心,Z國不是有句古話,吉人自有天相。”
許枝鶴還是沒說話。
傅寒聲搖搖頭,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安慰,現在很蒼白。
人找不著的時候是擔心,找著了卻更擔心。
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又不吃不喝昏迷幾十個小時,還有微弱的生命征兆,已經是個奇跡了,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過了很長時間,傅寒聲以為許枝鶴不會理自己了,正想起身去遠些的地方抽根煙,她忽然淡淡的開口:“謝謝你。”
“……”傅寒聲的腳步停住。
“不管江珩能否好起來,我都很感謝你的幫忙。是你不計前嫌,在危難之際出手。等他醒來,我會告訴他,是你親自把他從溶洞裏背出來的,你們是真正的兄弟……我替他謝謝你。”
傅寒聲本想說“不客氣”,想想又是多餘。
最後聳了聳肩,什麽也沒說走遠了。
他現在算明白,當初江珩為什麽要放棄大好前程,堅持回國了。當時他大罵江珩是個不可理喻的傻子。
而人這一輩子,總會有一兩次,身不由己的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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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日升月落,江珩的手術結束,外傷基本處理完了,是否有內傷,還需等到了大醫院,照CT掃描確認。
這期間許枝鶴一直守在帳篷外,不曾闔眼。
從當初她拒絕上飛機離開這座小島,到親自組建搜救隊營救丈夫,這個女人身上的堅韌,讓外國人也驚歎,在這具瘦弱的身體裏,到底潛藏著多大的能量。
她的手上腳上也全是灌木叢中劃下的傷痕,一張臉憔悴,疲倦,沾滿泥土和血痕,這樣的臉,五官再漂亮,也被糟蹋得一分不剩。
官方派來接遇難者的第一架營救飛機已經飛走了,他們等不及第二架,直接上了傅寒聲安排的私人直升機,江珩被放在擔架上抬上了直升機。
在直升機上許枝鶴就睡著了,或者說,是昏睡過去。
經曆了長時間的驚慌、疲憊、體力透支,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令人震驚,這會兒睡著了,反倒令傅寒聲放心一些。
直升機上轟隆隆的聲音雖然很吵,對許枝鶴來說,卻是兩天兩夜來,最為安穩的一刻。
飛機停妥後,馬上有救護車接送他們進醫院。
許枝鶴也被抬上擔架,接受檢查。
醫生誤以為傅寒聲才是她的丈夫,皺著眉指責:“病人的精神和體力都過度透支,需要住院再觀察一陣。”
許枝鶴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護士用吊瓶的方式替她輸入葡萄糖和必備的營養。
傅寒聲抽空回了趟拉斯維加斯,之後孟芝和江逢年都聞風趕來。
孟芝確認了江珩沒事,才敢把這件事告訴江逢年,饒是如此,江老爺子也差點沒厥過去,接受了事實後,馬上打電話,聯係了幾位外科權威,一起趕到了醫院。
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孟芝想起來許枝鶴也在這家醫院,從剛才起一直沒見人,這才拉著老伴過來,一開門,就看見身穿病號服的許枝鶴在兩名護士的手中掙紮著,赤腳踩在水泥地上。
孟芝立刻衝進去:“怎麽回事?”
其中一名護士用英文對他說:“病人不肯臥床休息,一定要出去。”
許枝鶴一看見孟芝,慌忙問:“媽,他醒了嗎?”
她的樣子既憔悴又衰弱,手背上被她自己掙掉的針孔裏還再往外汩汩的冒著鮮血。
江逢年招了招手,示意護士出去,對她說:“枝枝,你先回床上躺著,或者穿好鞋子。”
他的語氣平靜和緩,但畢竟久居商場,當他擺出威嚴時,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讓人隻能服從。
許枝鶴怔怔的回到床上:“江珩他怎麽了……”
她很快意識到情況可能並不樂觀。
醒來後她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這時候問出來,倒顯得麻木,沒那麽激動:“手術失敗?感染了?還是……”
孟芝沉默著搖搖頭。
“那到底怎麽了?”許枝鶴急得快要爆發,突然一陣虛無的心慌,“難道……”死了?
江逢年聽出她的意思,仍是搖頭,喃喃的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許枝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眼淚一直忍著沒掉下來,在眼眶裏打轉。
江逢年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肩說:“他沒死,不過……腦部受重創,又溺水引起腦缺氧,暫時仍處於深度昏迷,不知什麽時候能醒來。”
許枝鶴空洞的目光落在空氣中的某一個點上,逐字逐句揣摩他的話,問出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
江逢年低歎了一聲:“要是一直醒不來……”
就是變成了植物人。
生不如死。
許枝鶴張著嘴,愣愣的,許久說不出話來。
沒找到江珩的時候,隻要知道他活著,她就滿足了。
現在找到了,又希望他健康,和正常人一樣。
她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許枝鶴反問自己。
但很快就找到答案。
她噙著眼淚微笑:“沒關係,隻要他活著就好。他動不了還有我,我可以照顧他起居。植物人嘛,又不是沒有醒來的先例,我也會一直守著他……”
“枝枝……”江逢年深蹙起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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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很多家庭來說,植物人比死亡還要可怕。
因為照顧一個植物人的成本很高,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而病人到底會不會醒來,都還是未知數。
孟芝偶爾也會想,如果自己兒子還有意識,是否舍得枝枝就這樣被綁在他床前,一天24小時什麽都不做,全部用來伺候他。
她自己的兒子,她最了解。
那麽高傲的一個人,如果清醒著有意識,知道這一切的話,隻怕生不如死。
這場空難似乎讓許枝鶴變化很大,變得堅強,樂觀。
她隻用了幾分鍾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已經開始向護士學習護理技巧。
江珩手術完後就被轉入了ICU,孟芝借了輛輪椅,把許枝鶴放在上麵,推她去ICU外看望。
到了ICU門口的走廊,許枝鶴迫不及待的從輪椅上起身,靠近玻璃窗。
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離她有點遠,看不清臉,隻看到戴著呼吸機,手上插滿了管子,靜靜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許枝鶴情不自禁的把手貼在玻璃上,描繪著江珩的輪廓,就像隔著玻璃在撫摸他。
孟芝不忍打擾他們,靜靜的離開了。
當整個走廊隻剩下許枝鶴一個人,她終於像隻受傷的小動物,慢慢蜷緊身子,順著玻璃,滑下去。
她還是無法接受,她最愛的那個男人,要一直這樣沉睡下去。
總覺得一回頭,還能看見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輕易的一隻手,就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回想從飛機失事到獲救的這些天,她淚如雨下,蜷成一團脆弱得不堪一擊。
隔著樓梯間的門,隱約能聽見女人極力壓抑著的抽泣聲,低低的,像某種小動物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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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許枝鶴很配合醫生和護士的治療。
讓她躺著,她就老老實實躺著,有時候一整天都不下床一次。偶爾孟芝來看望,才會用輪椅推她出去透透氣。
而她也很少再流淚,時不時還會說點笑話。孟芝以為她已經走出陰影,誰知許枝鶴告訴她,自己早點恢複健康,才能去照顧江珩。
得到醫生的允許,可以下床了以後,許枝鶴一天大部分時間就都耗在ICU外,很認真的跟護工學護理。
有時候護工見她可憐,會借她一套無菌服,讓她進去近距離的看看江珩。
盡管不能碰他,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可是這樣看著他,自言自語的跟他說說話,許枝鶴就覺得已經很滿足。
她看上去已經完全接受了江珩變成植物人這個事實,不哭也不鬧。
一個月後,江珩從ICU轉出,呼吸心跳血壓皆正常,偶爾能睜開眼,對外界刺激也能產生一些本能的反射,隻是眼球呈無目的活動,即使眼睛可以注視,但也不能辨認,喂他吃飯時,偶爾會有吞咽動作,不會說話,也不能理解語言。
不過這些對許枝鶴來說已經夠了。
下午的晴光甚好,已經是七月了,她穿一條碎花連衣裙坐在他床邊,手裏端著剛借護士的電飯鍋煮的白粥。
每當江珩的眼睛注視著她的時候,她的心便好像被一片暖陽籠罩。
盡管知道他並不是在看她,但還是絮絮叨叨與他說很多話,今天早上吃了什麽,哪個護士值班,早上自己又幹了什麽蠢事。
“我今天在董事會上宣布卸任了,許氏已經正式聘請傅寒聲為CEO……”
“我終於可以放下一切來陪你了,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今年想好怎麽過了嗎?”
“沒關係,你沒想法,那就讓我來操辦。好快哦,不知不覺你都二十八歲了,但是在我記憶裏,你好像一直都沒變,還是那年十八歲的樣子,你還記得那年高考完填誌願你來學校找我嗎?”
“我昨天晚上做夢了,夢見我接過了你的傘,然後說雨好大哦,我們一起走吧。你幫我撐傘,連碰我一下都不敢,大半個肩都露在外麵,被淋得透透的,送我到許公館後,你整個人都成落湯雞了,我一直笑,你氣得都不說話了,後來我讓你在門口等著,進屋去給你拿毛巾,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江珩……你說好會等我的,怎麽能不見了呢?”
病床上的男人手指動了動,一直如死水般不曾有過波瀾的雙眸,忽然間顫了顫。
可是許枝鶴視線都被淚水朦朧了,根本看不清。
“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混賬話嗎?說什麽銀行、保險箱密碼都是我的生日,你都不在了,我要這些有什麽用?年紀輕輕,誰教你說遺言的,這麽不吉利!”
男人的喉結艱難的滾動著,薄唇翕動,發出三個艱澀的字眼:“對……不起……”
“……”
咚——許枝鶴手裏的粥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睜著眼睛,呆呆的看著床上的男人掙紮著想坐起身,眼神已經恢複清醒,轉過臉來看著她。
好一會兒,許枝鶴才反應過來,急忙去扶他,手搭到他肩上,突然又想起什麽,轉身朝屋外跑去:“醫生——醫生——”
才剛轉身,就被床上的人拽了回來,許枝鶴站立不穩,半邊身子都趴在了床邊,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趴著,彼此對視著,好長時間,沒有言語。
須臾,許枝鶴緩慢的向他伸出一隻手。
江珩好像猜到她的意思,單手握住她的手心,將她的手掌貼到自己臉上。
他躺了這麽久,瘦了,兩腮都摸到骨頭了,皮膚因為長期不見陽光也呈現著病態的冷白,可他還是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樣溫柔。
“你還好嗎?”磁性低回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的午後。
還好嗎……
寥寥的幾個字,卻令許枝鶴整個人激動的顫抖起來,她咬著牙,眼眶紅得像隻小兔子,隻顧著用力的點頭。
午後的陽光灑在他周身,江珩的半邊臉龐都陷在耀眼的日光裏,短短的黑發有些淩亂,這段時間他瘦了,眼窩更加深邃,顴骨略顯突出,輪廓也更加棱角分明了。
許枝鶴忍不住貪婪的注視著他,仿佛一眨眼他就會不見了。
江珩的手還握著她的,他的掌心幹幹的,有點涼。
“從機艙掉下去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我的枝枝會多難過啊。所以我努力活過來了,我怕你難過,怕你孤單,怕你被人欺負。”
他剛醒來,嗓音還有些沙啞,黑眸裏閃爍著靜謐細碎的光。
“童話裏,王子為了公主變過青蛙,砍過惡龍,殺過巫女,我想來想去,上麵的這些我都做不到,隻好把我擁有的全給你。”
他說完,側身從床頭櫃的抽屜深處取出一隻文件袋,裏麵是一份財產轉讓書,許枝鶴沒有細看,但也大致猜到了什麽。
江珩把紙筆遞給她:“枝枝公主,簽字吧。”
他從M國回來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能動,隻有一種解釋——這份財產轉讓聲明他很早之前就準備好了,在他們出發去M國之前。
他真正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把他擁有的一切都雙手奉上。
許枝鶴眼眶晶瑩的搖著頭:“可我不要這些,我隻要你。”
男人握住她的手拿起筆:“簽了它,枝枝公主,你得到的不僅有王子的所有財產,還有一顆隻為你跳動的心。”
他看著她一筆一劃寫下名字,才滿意的把她的手帶到自己心房處:“感受到了嗎?它是因為你才熱起來的,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會變質,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變得昏聵愚昧,但我已經把最好的都給了你,這樣以後連我也不能再欺負你。”
“江珩。”
“嗯?”
“你不知道當年我在許家的花園,偷看了你多少遍。”她忽然輕聲道。
他愣了好半晌,才笑開:“我知道。”
“你不知道……”許枝鶴忽然有些羞怯,那些說不明的心思,一點點滌蕩心間,她想起那一年她第一次穿上南外附中的校服,別扭又陌生的站在校門口,一抬頭,就看到滿臉冷漠的少年戴著風紀袖標,一個個的檢查入校儀容。
當她停在少年麵前時,耳尖不自覺的紅了,多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啊……
然後在她這麽低聲祈禱的同時,少年轉過了頭,漆黑深眸望進她眼中,仿佛映入了這世上所有的美好。
一眼,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