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凜冬薔薇
六個聖騎兵看著她,目光幽亮如狼,一副鬼才信你的模樣。
女俠的手用力了一些,雲錦繡感覺脖子上一痛,便是一道血痕。
陽安小心地把藥放在一旁,雙手抓住女俠的手腕,堅定地說道:“姑娘,不要傷到阿錦,我們天元人都知道,天元與北境打了十幾年的丈,不,追溯久一點,可以到先帝弘毅帝時期,久戰天下必下亂,這些年來,北境常有流民逃到北長城以南,以求庇護,北境紛亂已久,群雄逐鹿,天下人皆知,女俠也不用問我是什麽人,我是讀書人。”
雲錦繡又補了一句,“戲上都是這麽唱的。”
女俠看著陽安,透過腕力感受著陽安的氣息,他氣息如常,隻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全憑一口拚命的氣在阻止著她。
騎兵統領向女俠點頭,女俠腕上一用力,陽安彈飛了出去,震倒在地上,臉色慘白,一口血氣出喉,嘴角滲了血跡。
雲錦繡幽幽鳳眸中閃過一道淩厲,轉而酣甜一笑,“好姐姐把人打傷了,得賠醫藥費。”
女俠一怔,剛剛少女眼中的那道淩厲,好似自己看花了眼。
見她不答話,雲錦繡緊盯著她,“我們都是要被賣的下等人,身上沒錢買藥,好姐姐把人打傷了,自然要給錢買藥。”
她一聲聲好姐姐叫著,要錢的氣勢卻絲毫不弱,仿佛女俠不給錢,就要撲上去拚命。
陽安爬起來,柔聲道:“阿錦,算了,我沒事。”
女俠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裏麵隻有幾塊碎銀子,扔到他們的麵前。
雲錦繡抓起錢袋,錢袋上有女俠身上凜冽的寒香,她毫不客氣的把錢收了起來,十足愛財如命的樣子。
紮木河幾人都鄙視地看著她,雖然大家都很缺錢,但這丫的逼著人家女俠給錢的樣子,實在是有點丟臉。
如山如海的男人看著自己的屬下發紫的臉色,沒好氣的笑笑,隻覺眼前的少女十分可愛。
陽安笑笑,一心隻想著雲錦繡的藥,他將碗端起,柔聲道:“藥涼了。”
雲錦繡轉過頭,皺著眉頭抿著嘴,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臉藥好難喝,我不要喝的樣子。
陽安笑道:“這藥中,有一味是甘草,甘甜甘甜的,不苦呢。”
見雲錦繡還皺著眉頭,他又說道:“到了城鎮,我給你買甜蜜餞。”
眾人看著陽安對阿錦寵溺的樣子,隻覺有一股甜意包裹而來。
女俠微微凝眸,不再看兩人。
雲錦繡咬著牙關喝完藥,陽安輕輕拍著她的背。
喝完藥,緩過一口氣來,雲錦繡突然伏在地上,向雲將軍拜了個禮,“將軍為天元名將,一生為國,阿錦作為天元的子民,眼看將軍成為俘虜,卻無能為力,請將軍受我一拜。”
眾人隻覺這少女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正義之氣,幾個被賣的人也是從天元抓來的,便也跟著跪拜。
雲翦一臉複雜的神色,他貴為一個國主帥,卻戰敗被俘,此時此刻,隻覺一團烈火在胸口熊熊燃燒。
此刻看著少女,不由想到自己家中的兩個女兒,算算時間,也和眼前的少女差不多大了。
他一臉滄桑地說道:“姑娘嚴重了,我身為天元主帥,一不能擊退敵軍,護我天元子民的安慰,二不能打敗北境軍,為先帝一雪前恥……”說到此,他太陽穴處青筋暴起,一聲哀歎。
這一二,卻無關家人。
雲錦繡看著她,幽幽眼底凝著一句,你心裏是否還有那個為你傾盡家財,被困深宅之中默默等著你的女子?
看著她的眼神,雲翦一怔,“姑娘可是有話要問我?”
雲錦繡轉而含笑道:“雲大將軍何必自責,天元百姓都感激您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如山如海的男人說道:“事出有因,我們把雲將軍帶回北境,到時候也一定會給將軍一個公正的裁決。”
這話是對雲翦說的,也是雲錦繡說的。
雲錦繡看著如山如海的男人,陷入了沉思,北境王千裏迢迢大費周章把父親帶回北境,事出有因,又是何種原因?
一夜暴雪後,天放晴了,雪地的早晨寒冷明亮,陽光從青天中照耀出,照進白塔空洞的窗戶,投射出道道充滿灰塵的光柱。
聖騎兵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雲翦也站了起來,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就在他們下樓梯的時候,雲錦繡開口道:“雲將軍可有什麽話需要小女子代傳?”
雲翦回過頭來,看著窩在層層貂皮大裘裏的少女,少女又說道:“我不一定能夠親自帶回去,但我可以找人為您傳信。”
女俠又按住了腰中的短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劍來。
雲剪開口道:“請姑娘不要傷害她,”他看向雲錦繡,堅毅的神情裏自有一股傲然,“姑娘若是傳話,就幫我向天元傳一句話,天元沒輸,輸的是我雲翦。”
如山如海的男人一怔,雲翦的話裏,同時表明了一種決心,天元不敗,戰爭不止。
雲錦繡“唉”歎了一聲,“世人乞求和平,故仰慕英雄,卻不知時勢造英雄,故英雄,故戰亂,故戰亂,故英雄。”
雲翦一滯,隻見哀歎中的少女眉宇間有一種淡淡的漠然。
一瞬不瞬,雲錦繡已經開口,“小女子會為將軍把話帶到,將軍走好。”
雲翦在聖騎兵的護送下,下了台階,出了白塔。
女騎兵向總統道:“那姑娘絕不是普通人,她知道得太多了。”
如山如海的男人微微點頭,“或許真如她所說,是聽戲聽來的,她對北境的局勢,看得倒是十分透徹。”
他不由陷入了思考,他帶領聖騎兵多年,南征北戰,北境卻越來越亂,越來越多的百姓流離失所,背負的使命,第一次在心中動搖。
女騎兵眉眼中全是謹慎,“那你還輕易放了她?”
“她不是壞人,”統領的語氣堅定,“她有一顆悲憐之心。”他停頓了下,“故英雄,故戰亂,故戰亂,故英雄。”然後無奈地搖頭笑笑,“阿娜,我也不喜歡英雄。”
阿娜怔了一下,又謹惕地說道:“那個男子沒有武功,但言談舉止之間,看起來也不像普通人。”她的世界沒有時勢,沒有英雄,她隻在乎統領的安全。
統領開口道:“至少他們現在對咱們沒有威脅。”
阿娜看著統領,手扶著腰間的刀,微微點頭。
雲錦繡透過塔洞,看著一行人行在雪地裏,漸行漸遠,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陽安立於她的身側,柔聲問道:“在看什麽?”
“陽光,”她的神色有些哀涼,“雪原的陽光那麽燦爛明亮,卻是冷的,倒是有種別樣的美。”說到美字的時候,她臉上的哀涼淡了。
“是啊,很美呢。”
雲錦繡抬頭看著他,他比她高出半個頭,燦爛的陽光照入塔洞,光柱裏,年輕男子灰漬下的麵容白皙如玉,世間之景,最美不過人。
陽安看著陽光在少女輕柔纖長的眼睫毛上跳動,投下淡淡的影子,世間之景,再美不過人。
紮木河催促道:“你們兩個別磨蹭了,趁著天氣好快走吧,說不準一兩天又要有暴雪。”
北境的冬天,暴雪連綿。
一行人帶上行李,出了塔,上了馬車,馬車輪子已經換成雪橇,由五條獵狗拉著,往前方去。
紮木河坐在車頭,好心向雲錦繡提醒道:“姑娘以後遇到聖騎兵,可別亂說話了。”
雲錦繡由貂皮長裘裹得嚴嚴實實,靠在陽安的身側,探出頭來說道:“我看他們挺正義的,不是壞人。”
紮木河回頭看了雲錦繡一臉,無奈搖頭,終究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隻得向她解釋守夜人的來曆。
北境有遼闊的疆域,北至幻雪神山,甚至在幻雪神山之外,還有一望無限的原地,至於雪原上有什麽,人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近千年來,沒有人翻過幻雪神山。
聖騎兵已經有五千年的曆史了,崛起於諸神黃昏時代,為了抵抗來自幻雪神山外的長夜魔物,當時的北境王組建了最強的人類軍團,聖騎兵。
聖騎兵的規模不大,最多的時候,是在兩千多年前,有三萬人,後來銳減,近百年來,隻有一千人左右。騎兵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戰術靈活、智勇兼備,遠可強弓勁弩百步穿揚,近可短兵攻守取人性命於反掌,數千年來,北境的戰爭史裏麵,都有聖騎兵的影子,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卻總在關鍵時刻從天而降,以雷霆之勢衝入敵軍,推枯拉朽,扭轉戰局,北境的戰爭史,也就是聖騎兵的曆史,聖騎兵還有另外一個稱號,叫守衛者。
紮木河講完,轉過頭來看著雲錦繡,“怎麽樣?怕了吧?”
雲錦繡笑盈盈地看著他,一臉興致勃勃,“你講的,比戲裏唱的精彩。”
紮木河一怔,之前聽她對聖騎兵的那一番話,他頓時覺得,這少女不是等閑之輩,一言一行間,皆有四宇乾坤。
此刻看來,她果然是個戲迷,戲聽多了,腦子也跟著不正常了。
紮木河又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聖騎兵有多麽可怕。
在北境有種特赦,不管你是殺人放火,還是以下犯上,隻要願意加入聖騎兵,就可以免於一死,所以現在的聖騎兵,聽起來更像一個罪犯集中營,裏麵全是殺人犯,強奸犯,小偷,強盜,沒有身份地位的庶子等。
雲錦繡抬著頭,翻轉了下眼睛,“聖騎兵不是都遵守誓言的嗎?”
聖騎兵的誓言,是進入北境史冊的。
暴雪不止,我從此化身為黑暗中的利劍,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北境,守護帝國,此生不生子,不娶妻,不封侯,將盡忠職守,至死方休。
不管怎麽說,雲錦繡就是不怕。
她皺著眉頭向紮木河問道:“那個女騎兵是誰?”
“你說的她呀,”提起她,紮木河來了精神,“她有一個外號叫凜冬薔薇。”
“凜冬薔薇。”雲錦繡想著女騎兵的樣子,冰骨雪肌,瞳光如雪,仿佛綻放在凜冬的薔薇,散發著凜冽的幽香,而她的配劍上,有薔薇圖騰,不由讚道:“這個稱號倒也貼切。”
紮木河繼續說道:“她原本是凶奴一族的公主,叫赫連娜,在成為聖騎兵之前,可是北境第一美人。”
紮木河咽了一下口水,“可惜十年前,赫赫公主十四歲,和親給東胡王室慕容氏,興許是公主不甘心嫁給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成親當夜,殺了慕容老王,帶同老王的幾個老婆和世子也殺了,然後加入了聖騎兵。”
雲錦繡用手扒了扒眼前的貂毛,要把頭鑽出來,陽安給她拉了拉帽子,卻聽紮木河感慨道:“怕了吧,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化身為黑暗中的利劍,殺起人來那個狠啦。”
雲錦繡嘴角一抽,說得好像你看過她殺人似的,她倒是覺得,她眼底有一抹悲憐溫柔,不過也隻有在看她的統領的時候,才情不自禁流露出來。
雲錦繡又問道:“那個統領又是什麽來曆?”
紮木河喝了一口水,嫌惡地看了雲錦繡一眼,這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多事,對什麽事情都這麽好奇。
雲錦繡“嘿嘿”地朝他眉開眼笑,也就繼續說道:“至於那個統領,叫明玄奕。”
雲錦繡眼睛已經亮,明氏,是北境王族的人,那統領,果然有些來頭。
“明玄奕是北境王的庶子,北境和你們天元不一樣,在北境,庶子沒有繼承權,連家產都不能分,他雖有王族血統,卻和一般的庶子沒什麽兩樣,明玄奕還未成年,就加入了聖騎兵,現在才二十歲,已經是聖騎兵統領了,也就是聖騎兵最高指揮官。”
ps:小花:有讀者要求給凜冬薔薇赫連娜加戲~~,等她的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