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的底限
“說吧。”
“聖上是聰明人,為何要用嫡庶的傳統教條來斷絕你明氏王族的希望?”
北境王瞪著龍眉虎眼,帝王的雷霆之怒仿佛下一秒就要轟炸而來。
雲錦繡卻言笑宴宴地看著他,等著他發怒。
“哈哈哈!”北境王大笑起來,“天元人,就數你最有趣。”
“聖上謬讚了。”雲錦繡伸手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我來自天元,天元的嫡庶區別沒有北境這麽大,嫡出去世後,庶子便擁有繼承權,從我的角度來看,北境關於嫡庶繼承權的法律,迂腐得很。”
北境王喝了水,將杯子遞給雲錦繡,“本王不是沒想過,本王自問不是一個好的王,終其一生,將北境治理的一塌糊塗,玄奕是我的兒子,他像我。”
雲錦繡嘴角浮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
明玄奕確實和北境王很像,勇猛無畏,直摔坦蕩,缺乏謀略。
為將有餘,為君不足。
雲錦繡看著北境王抬頭看著天花板,無聲歎息,她試問道:“聖上是擔心上他無法做一個好的君主?”
“難道你認為他會成為一個好的君主?”
“小女子可不敢揣測。”
“你都對本王說了那麽多,還有什麽是你不敢說的?”
雲錦繡微微抽動,然後笑道:“小女子知道明統領深明大義,宅心仁厚,心係天下,假以時日,若得賢能輔佐,成為明君也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北境王又笑了幾聲,“本王的胸襟,竟不如一個小女子。”
雲錦繡忙禮道:“聖上嚴重了,小女子一介婦孺,眼界有限,不過是和琉璃相處多年,希望她以後能夠有平安喜樂的生活,才胡說了這些。”
她願意為琉璃掃清她前路的所有障礙,隻願她能夠平安快樂地生活。
北境王點點頭,他這一輩子最欣賞重情重義之人,這話,他愛聽。
看著他的神情,雲錦繡輕了一口氣。
雲錦繡又說道:“我在烏蘭城的時候,曾聽到傳言,匈奴族的赫連世子是狼靈的傳說。”
“亂臣賊子!”北境王咬著說道:“一年前他老子要毒殺本王,他們要謀反。”
“我有個不情之請。”
雲錦繡皺著眉頭,“可以。”
“你說。”
“琉璃的身世現在不宜暴露,我想先帶她回去。”
北境王想了想,暗暗歎了口氣,“你帶她回去吧。”
他是琉璃的父王,卻不能保護她。
雲錦繡笑道:“謝聖上。”
雲錦繡從北境王的房間裏出來,往客院去,剛一進院子,就看到流風止立在廊下柱子旁的流風止,他穿著藏青長衫,頭上戴著銀白色抹額,兩頰邊浮著幾縷銀絲。
雲錦繡走上前去,“我帶琉璃去見聖上了,聖上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們,”流風止頓了頓,“對她好嗎?”
雲錦繡一怔,他倒是挺關心琉璃的。
“聖上和明統領都是好人,會對她好的。”
流風止“嗯”了一聲。
又過了兩天,雲錦繡剛剛醒來,歌寶兒正坐在床頭,伸手去勾帳簾上的流蘇香袋,勾了幾下,沒勾到,他小小的身子突然撲了上去,香袋沒抓住,人往床上摔去。
雲錦繡一驚,翻身向他抱去。
歌寶兒幾乎落到床前,突地又被雲錦繡抱起來,眨巴著眼睛,十分興奮,嘴巴張了張,發出模糊的聲音,“姑……姑……”
雲錦繡抱著他,懸起的心落下,重重吐了一口氣,將他放在床內側,戳著他的小胸膛,“很好玩……”
歌寶兒抿著小嘴,瞪著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沒有一絲雜質。
雲錦繡逗了他一會兒,暗暗歎了一口氣,自從葉氏死了之後,歌寶兒隻是偶爾跟她說了兩聲“抱抱”,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也不知道這孩子什麽時候能康複。
奶娘端著熱水進來,向雲錦繡道:“姑娘,明王來了,要接您去獵場。”
雲錦繡皺了下眉頭,下床來。
奶娘是從回春堂過來的女醫,以歌寶兒奶娘的身份留在雲錦繡身邊,照顧他們。
剛換好衣服,楚墨宸已經進屋來,一身淡青色袍子,他怕寒,外麵加了一件棕色狐裘,幾縷發絲落了下來。
“過來,”雲錦繡拉他坐在梳妝台前,“頭發都沒梳好。”
楚墨宸靦腆一笑,坐了下來。
雲錦繡彎下身,取下他頭上的玉簪,黑長的發頭落在腦後,雲錦繡拿起梳子梳了起來,纖細手指觸過發間,她開口道:“頭發又長長了好多,我給你翦翦。”
楚墨宸“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銅鏡,銅鏡裏,雲錦繡在手挽著發縷,一手拿著剪刀,仔細地修翦著頭發,認真而溫柔。
他隻覺眼眶一熱,暗暗壓製住自己的情緒。
奶娘將床上的歌寶兒抱起來,看著銅鏡前的兩人,心裏不由發酸,多好的一對璧人,偏偏……天意弄人啊。
她抱著歌寶兒出了寢帳,不打擾他們兩人。
她剛出寢帳,差點撞在軒轅秀的身上,她忙退了一步,正要彎腰行禮,“王……”爺。
軒轅秀看了一眼她懷裏的歌寶兒,小家夥很安靜,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便放心了些,他向奶娘揮了揮手,“先出去吧。”
軒轅秀自己上前去,掀起帳簾,看到寢帳裏的那一幕,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奶娘一慌,見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這才慢慢冷靜下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誰都看得出來,王爺喜歡姑娘,而姑娘和楚公子的感情,就像融入骨血裏麵的一樣。
奶娘輕輕歎了一聲,抱著歌寶兒去用早膳。
她將頭發放下,又拿著梳子梳理起來。
軒轅秀看著銅鏡前的兩人,雲錦繡小心翼翼地打理著楚墨宸的頭發,仿佛那就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陽光從帳篷上傾泄下來,在兩人身上染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美如畫。
雲錦繡將剪刀放下,雙手捧起楚墨宸黑長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比著長短,然後滿意地說道:“好了呢。”
他慢慢地放下帳簾,轉過身去,身影是那樣的狐獨。
“好了。”雲錦繡如釋重負。
楚墨宸挑了挑眉,“阿錦,這樣出去,會被笑話的。”
雲錦繡臉一紅,看著楚墨宸頭上亂亂的頭發,手足無措。
梳頭發這種事,她也就隻能把梳子侍候好,其他的,做不來。
楚墨宸自己拿過梳子,“你這樣子,以後嫁人了,怎麽辦?”
雲錦繡一怔,她的手從他的頭發上慢慢落下,
她從未想過以後要嫁人,也從未想過要去做這些事。
她隻是想為楚墨宸做點什麽。
從寢帳裏出來,軒轅秀正坐在大廳,淡淡地喝著茶。
雲錦繡上前去,在他的身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麽早,是來看歌寶兒?”
軒轅秀欺身湊近她,聲音婉轉,情緒繁複,“香絲擾擾,耳鬢廝磨,不覺遲!”
雲錦繡張了張眸子,無辜地迎著他犀利的目光,很快她就明白過來,軒轅秀剛剛應該是去過寢帳了。
軒轅秀壓低了聲音,“本王是不是應該誤會,愛妾和楚宗主伉儷情深?”
雲錦繡迎著他的鋒利,眸光一凝,“王爺怎麽想,是王爺的自由。”
軒轅秀一怔,瞳孔鎖緊,“雲錦繡,你最好搞清楚,那不是愛情,同情,相依為命,都不是愛情。”
雲錦繡攥緊手中的杯子,“王爺未免太過狹隘了,相依為命,便已重過一切。”
“那你嫁給他啊。”
“他不死,我便守他一生。”
“嗬,”軒轅秀冷笑,“是嗎?你對大煌師的表白又是什麽意思?”
雲錦繡猛地收縮著瞳孔,隻覺眼前鎖著自己的這一雙眸子,已經將自己禁錮了。
他的眸光是那麽的咄咄逼人,一寸一寸鈍入她的心髒,一陣一陣的鈍痛,填遍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眼眶發紅,眼淚似要衝破眼線湧出來。
“軒轅秀,你懂什麽是情,”她貝牙中擠出話來,一字一句,“我的命,是他們保住的,他們是我的底限。”
“姑娘,早膳來了。”
奶娘端著早膳上桌來,打破了兩人的僵持。
雲錦繡直起身來,奶娘將盤放在一側,將一碗肉粥放在雲錦繡的麵前,她按天元的飲食習慣,吩咐廚房給他們做的早膳。
軒轅秀站起身,坐在一旁的客座上,飲著茶。
奶娘看了看兩人,興許是吵架了,不由搖了搖頭。
今天,獵場舉行宴會,參與這次春獵的人都出席,軒轅秀是來接他們去參加宴會的。
馬車上,雲錦繡將歌寶兒放在身邊坐著,她側著頭,有些失神地看著車窗外。
歌寶兒死死地抓著她的裙角,興是感覺到她心情不好,仰著小臉,直直地看著她。
奶娘看著她眉宇間凝重的神色,不由歎了一口氣,聽說她是曆盡生死,才將歌寶兒帶了回來,即便麵對生死,她也不曾皺過眉頭。
“姑娘,王爺和您一樣,都是執念很深的人,您就別和他置氣了。”
雲錦繡微微一愣,轉過頭來。
臉上的神色淡了淡,想了想才說道:“我沒有和他置氣,他於我,不過是剛好同道,一時的盟友而已。”
“姑娘啊,”奶娘語重心長地歎道:“正是因為你這樣想,王爺才會生氣的,他喜歡你,他有時看你的眼神,就像看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