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扔掉全世界
宋然的這個問題讓葉伊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當中，徐易風卻在這個時候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直了身子。
徐易風的眼神黑亮黑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那麽美，卻又那麽遙遠。
葉伊側頭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她很熟悉，盯著看過無數遍，也夢到過無數遍，裏麵的情緒她很少看懂，永遠是那麽的深邃卻清晰，別人看不懂，自己卻永遠都活得明白。
葉伊凝眸看著他，忽的笑了，笑得很淡，眼神溫柔，宋然看著她的表情就能想象她的回答，正準備開口調侃徐易風。
卻聽葉伊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的世界會有光。”
這句話說的全場默然，葉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我已經吃飽了，然然，你做飯很好吃，我得先回去了，奶奶見不到我會睡不著的。
萊恩先生，這是我的地址，你明天可以直接過去，病情什麽的你可以再問問一直負責的家庭醫生。”
宋途用餘光瞥了一眼坐在那裏不動如山的徐易風，擦了擦手然後接過那張名片，“我是接到了硬性命令，所以一定會鞠躬盡瘁。”
“謝謝！”葉伊笑有一種浮於表麵不達靈魂的縹緲，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她轉向徐易風，“也謝謝你，否則我一輩子都請不到萊恩先生。”
徐易風這個時候才抬頭看向葉伊，葉伊的笑不達眼底，但是眼睛裏卻有一種仿若新生一樣的光。
“那這樣的話我就先告辭了，然然，有空的話我請客去你家，我做飯也很好吃哦。”
葉伊笑著離開，宋然的目光一直都鎖在她身上，直到她完全的消失在視線中，她才轉回來坐好。
宋然換上前所未有的嚴肅情緒，宋途都跟著緊張起來。
“徐易風，雖然是第一次和葉伊見麵，但是我很喜歡她，所以你想要聽聽一個女人的直覺嗎？”宋然直勾勾的盯著徐易風。
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徐易風，兩家曾經是世交，直到後來宋途去國外讀醫，她也就跟著去了。
她走之後徐易風才遇到了葉伊，所以她並不知道有葉伊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可是第一眼她就知道葉伊對徐易風的愛有多深。
她和徐易風認識二十多年，可她卻從來都琢磨不清他心裏的情緒，就跟別說感情了，可是剛剛葉伊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看到了徐易風眼中的動容。
“你說。”徐易風兩隻手交疊著，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不安感。
“我從五歲認識你的時候，就發覺你很難相處，一點和你做朋友的的欲望都沒有，後來我知道你這叫感情極度內斂。
你認為朋友可以靠默契支撐著，但首先我和宋途知道你把我們當朋友。
你是不是也以為感情也可以靠默契支撐？可前提是，別人要知道你付出了感情。對她而言，她連一個立足在你身邊的身份都沒有。
我能看出來她愛你，可她不知道你對她是個什麽樣的態度，她需要去猜，猜就證明她看不到希望。
如果有一天她猜累了呢？
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倔強的女孩，愛了就是愛了，奮不顧身，可是這種女孩，放下了就是放下了，絕不回頭。
讓你說愛太艱難了，但是哪怕你隻有有一點在乎她，你就去追，否則你會後悔啊，你會失去一個深愛著你的，肯為你拋棄世俗放下驕傲的女孩。”
昏黃的燈光下宋途趴在桌子上看著收拾著殘局的宋然，“為什麽要對徐易風說這些，你知道的，他從小就像個惡魔一樣的活著。”
宋然頭都沒抬，“我心疼葉伊而已，徐易風活得壓抑，卻不該讓葉伊陪著他壓抑。
他從不求人，卻為了葉伊向你開了口，或許葉伊能給他救贖，也或許是彼此救贖。”
天氣已經很涼了，走在海邊，海風把頭發吹的淩亂，可是也讓人清醒。
葉伊坐在海邊的公路上，坐在昏黃的路燈下，任由濕鹹的海風撲麵打在臉上。
大海在黑夜中被淹沒，隻能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葉伊站在一盞路燈的光束下，麵對著海麵，伸出五指，光與暗的分界線是那麽的明顯，是永遠就不能重合的兩個世界。
徐易風就像極了這夜，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這低沉的海浪聲，像極了他說話的聲音。
這就是他的世界，黑的嚇人，卻充滿了吸引力，唯獨光明是他世界之外的東西。
剛剛徐易風看著她時那漠然而事不關己的眼神，讓葉伊心裏有個地方狠狠的縮了一下，好像是一直以來繃著的某根弦突然斷了。
葉伊抬頭看燈光，僅僅是一盞小小的燈，它的光都這麽迷人，那太陽呢？太陽該多溫暖？
葉伊忽然想起一句詩，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或許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別人永遠不想讓你明白，那再苦苦追求還有意思嗎？
葉伊從脖子上摘下她戴了很多年的玉佩，渾圓的玉墜，水滴形的，上麵鏤空的刻著一個風字。
這玉墜是一對，還有一隻，上麵刻著一個伊字。
她的這枚玉佩她一直貼身帶著，可送給徐易風的那一枚，她從沒有見他戴過，甚至送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
葉伊握著那枚玉佩，放到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然後狠狠的一揚手扔了出去。
海風遮蓋了玉佩墜地的聲音，茫茫的夜裏找不到去向。
葉伊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她親手將自己的心髒挖出來，扔掉，她親手毀掉了她的執念，她的信仰，她的世界。
可是這一刻她無比的輕鬆。
她的堅持，就算是天塌下來都無法改變，可是卻敗給了徐易風的一個眼神。
其實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動搖了，那麽多的事情積累起來，她一直自欺欺人，不過是在等這一念之間的天塌地滅，心灰意冷。
扔出去的是她的曾經，是她的靈魂，她現在隻是一個軀殼而已，但是一個活著的軀殼，是可以重新創造記憶，重新生出靈魂的。
葉伊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原來在最悲最痛最決然的時刻，反而是不會流淚的。
葉伊把高跟鞋給脫了，拎在手上慢慢的走在長長的海堤上，沒有車也沒有人，隻有她的影子被一個路燈拉長再被一個路燈縮短。
葉伊想，或許可以就遮掩一直走下去，走到天亮她就能看到此生第一個完整的日出了。
沒心沒肺，有的時候或許是個褒義詞，沒有心就會活得很簡單，葉伊看著遠方一排拉開的路燈，延伸到黑暗盡頭。
“小伊。”
背後傳來徐易風喚她的聲音，葉伊淺淺的笑了，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怎麽還出現幻聽了呢？
“葉伊。”徐易風往前一步抓住葉伊的手。
葉伊猛地頓住腳步，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去，果然是徐易風，背對著路燈的光臉有些暗暗的，看不清神色。
葉伊任由他這麽拉著自己，微微的仰頭，微微的笑，“你怎麽會在這裏啊？”葉伊探頭往他身後看了看，“你沒有開車嗎？”
“沒有。”徐易風的手從葉伊的手腕往下滑，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葉伊踉踉蹌蹌的跟上，“幹什麽啊？”
“你一個女孩子，你真當這個世上沒有壞人嗎？”徐易風目視前方腳步穩健的往前走。
葉伊光著腳，他走得有些快，葉伊被他拉著小跑起來，腳立刻就開始疼了。
葉伊扔掉手上的鞋，用另一隻手拖住徐易風，“你到底發什麽瘋啊？這大晚上的你拐賣人口啊？這方圓幾裏，恐怕也就你算得上是個壞人了吧？”
徐易風停住了腳步，側過頭來看向葉伊，這一次葉伊看清了他的臉，卻竟然自覺避開了他的眼睛，不去看他的眼神。
葉伊從他的手裏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退開一步站好，和徐易風這樣麵對麵的站著，這樣被他瞧著，葉伊很平靜，似乎真的有哪裏不一樣了呢。
葉伊忍不住的就笑出來了。
“你平白無故的笑出來了。”徐易風不知為何看著她那樣笑，覺得有些慌，開口顯得有些煩躁。
“我願意就笑啊，笑你也管我啊？”海風從葉伊的背後出來，吹起一絲黑發，遮住她的眉眼。
徐易風看不清她的臉，竟然生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慌亂，伸出手想要去替她撥好頭發。
卻在半空中被葉伊給攔住了，她把他的手推開，然後利落的束起自己的頭發。
徐易風看著自己被推開的那一隻手，竟然有些失神了，她那麽毫無猶豫的推開了他。
徐易風抬眸看著葉伊認真的束著頭發，似乎是在看著他，但是眼神裏沒有他。
徐易風驚慌的發覺，有什麽一直緊緊的握在手上的東西，似乎鬆動了，他有些抓不住了。
葉伊把長發束好，又抬頭問了一遍徐易風，“你到底是幹嘛來的？哦！你不會是來找我的吧？擔心我被壞人拐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