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了解情況
大隊人馬到了太原,早有當地錦衣衛千戶,帶著一行屬下,到城外十裏迎接。
駐守山陝錦衣衛千戶孫大可,上前拜見的時候,趙興和藹的拉著這個精幹的老人噓寒問暖了一番,然後將閑雜屏退,隻留下洪承疇和趙梓在身邊。坐下之後,趙興低聲詢問:“你的千戶所狀況如何,有人馬多少,我問的是能做事的。嘩變的狀況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一共多少人嘩變,現在的情況如何?當地巡撫和三邊總督是個什麽意思和處理方法,咱們錦衣衛參和了沒有?”
麵對這個年輕的上司如此開門見山的詢問,孫大可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謹慎的回報:“啟稟大人:“屬下千戶有員額——”頓了一下。
趙興再次打住他:“我要實際的數據,而且還是能用的。你不要擔心,空額弊政,那不是我管的,那是指揮使大人的職權,我北鎮撫司不能管,我也不想找麻煩。我如此問你,就是可能在未來,我需要你們的配合,我需要做到心中有底。”然後看了下這個忐忑的千戶:“當然,未來我請你協助,是人情;有功,上報請賞,有過,我一肩膀擔著,所以,還請如實回答。”
得到了這個年輕的鎮撫如此承諾擔待,孫大可誠實的道:“本千戶有足額一千,但不上任的掛名五百,裁撤東廠之後,調撥過來的東廠番子二百,現在有員七百,但實際能用的就是剛剛調撥過來的二百東廠番子。”
東廠的成員,大多是從錦衣衛中精挑細選的幹員組成,和錦衣衛大多都是世襲不同,所以能幹強悍。
趙興對驚訝的都快掉了下巴的洪承疇坦然笑道:“不錯啦,真的不錯了。”
“難道監聽天下耳目錦衣衛,也已經糜爛到了這個地步嗎?”洪承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興攤手:“天下錦衣衛十四衛所千戶,其中京城名義是八個,結果算上後來為我專門組建的,才是七個。而你也知道,錦衣衛施行的世襲製度,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這也就是錦衣衛為了保住自己的編製,不得不憑空拿捏些人罪狀邀功,好在這個天下的官員也給力,那是拿捏一個就能做實一個,所以才到了今日的地步。”
孫大可見這位鎮撫年輕坦率還隨和,也就敢於對洪承疇這個外人公布自己內部的消息:“其實,這就是一個比爛的世界,錦衣衛爛了,但好在官員集團,比我們錦衣衛更爛。”
趙興接話感慨:“是啊,這真是一個比爛的時代啊。宋元的大金,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存在,但現在的努爾哈赤和他祖宗那就是爛的沒邊,讓一群要飯的東江鎮所謂將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而努爾哈赤,卻又能打的我們所謂的關寧鐵騎望風而逃,才有了女真不滿萬,滿萬無人敵之說。而內地衛所糜爛到現在,連一群流民組成的流寇都打不過了,三邊的將士都餓的拿不動刀槍了。”看看一臉沉痛的洪承疇,意味深長的道:“若有一能臣,掌握一支不說多了,就隻要五千由年輕人組成的,裝備錢糧充足的隊伍,那就足可蔑視天下啦。”
洪承疇沒有接話,但已經有一種心向往之的神色浮現在麵頰。他有親身經曆的,自己三百衙役家丁組成的隊伍,代替已經無兵可用的邊軍,就可以殺散兩萬圍困韓城流寇,殺敵三百,解了韓城之圍,足見其中內涵了。
收回跑題的話題,趙興對孫大可道:‘你繼續回答我的問題’
孫大可忙再次躬身稟報:“嘩變的邊軍是陝西的榆林衛,合計有嘩變的將士號稱兩萬,其實按照屬下的偵查,最多一萬。”
趙興默默的點頭:“這也不少啦。”
孫大可一笑:“其實,真正嘩變的隻有王盡忠的五千,多出來的,是楊鶴派去圍剿他們的趙何的隊伍,雙方不但沒打,還直接合兵一處了。”
趙興吃驚的問道:“還有這樣的奇葩事?”
孫大可看了一眼尷尬的洪承疇:“這其實不奇怪,因為派去圍剿的趙何部,也積欠一年多了。”
洪承疇一攤手,自我解嘲的辯解:“我雖為都糧,但也是沒米下鍋。”
孫大可繼續匯報:“但這批嘩變的邊軍卻是有良心,沒有變成亂軍,他們的頭領是守備王盡忠,約束將士就呆在軍營裏沒有禍害周邊百姓。隻是不定期的到周邊的大戶借點米糧維持,然後不斷的上書總督楊鶴和延綏巡撫嶽和聲,要挾他們盡快解決積欠。”
洪承疇不由感慨:“這個王盡忠單單這一舉動,就足可免其死罪了。”
軍兵嘩變,不像揭竿起義的杆子流民,或者是馬匪盜賊。
流民組成的杆子盜匪,還都是有些良善百姓,還能遵守不侵擾鄉鄰,隻搶些物資,裹挾點青壯,嚴守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矩,其實,對百姓的傷害並不是很大。
但嘩變的士兵就不一樣了,他們因為走投無路而嘩變,一旦嘩變,他們就認為自己必將接受軍紀無情的懲罰,就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所以,其危害之烈,遠大於流寇盜匪。
而這個王盡忠,卻能約束嘩變手下,隻是到周圍富戶家商借米糧,然後威脅朝廷官府,可見這個人的良心還在。
這就是洪承疇所說的單憑此表現,就足可饒恕他不死。
其實,朝廷對邊軍的嘩變鬧餉,也不敢輕易嚴懲那些鬧事的士兵將士,大多是推出當地官府的人,殺幾個平息將士之怒,然後安撫他們,繼續為國死戰就完事了。
尤其,在這之後,大明的軍隊因為欠餉嘩變此起彼伏,就連每年四五百萬,掏空國庫的關寧都發生了嘩變,更何況其他?
孫大可繼續匯報:“這件事,三邊總督和山西巡撫剛開始還極力隱瞞,但京城裏出了皇上微服私訪大人您的案子,同時他們再也遮掩不住,才不得不上報朝廷。而當他們上報朝廷之後,反倒是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就等著您到來處理了。”
趙興就看向了一臉尷尬的洪承疇:“哥哥,從這點看,你們三邊總督衙門,是實實在在的要拿兄弟我這顆人頭頂缸啦。”
洪承疇就尷尬的呐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畢竟這事自己也是其中一員,還真就存了這個意思的。現在自己和這個欽差成了兄弟,這時候還怎麽說?
好半天,才期期艾艾扭捏道:“其實,其實,兄弟我也是不斷催要這些將士積欠達五十多月的錢糧的,但山西巡撫推給三邊總督衙門解決,三邊總督衙門推給延綏巡撫上繳,延綏巡撫又推給了山西巡撫,管他要——”
“好了,這就是一個圈踢,是個死循環,你們跟本就解決不了,於是就等著我這顆腦袋頂缸。”在大明,先期的軍戶製度徹底的糜爛了,在明代,後來不得不招募士兵,用作衛國。當兵是一份工作,是工作,就要拿工資,拿不到工資,自然要鬧。一般人鬧,無非是堵馬路,喊幾句,當兵的鬧,就不同了,手裏有家夥,要鬧就往死裏鬧,專用名詞叫做“嘩變”。這種事,誰遇上誰倒黴。
“積欠五十一個月,虧了那些將士有良心,要是擱在諸位官員身上,欠一個月就鬧啦。”感慨了一下,趙興就再回前話:“錦衣衛參和了沒有?”
孫大可苦笑道:“年前鬧著裁撤廠衛,大家已經人心惶惶,各地官員更是得了勢,根本不把錦衣衛放在眼裏,大家誰還有心參和?於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剛開始是大家等著通知回家抱孩子呢。後來因為大人您的關係,錦衣衛保留了,但大家的心散了,再也難以聚攏了。所以,我們山陝錦衣衛千戶所沒有摻合。”然後單腿跪地:“這一點,還請大人恕罪屬下失職。”
趙興站起來拉起他:“不怪你的,鬧那麽一出,人心散了,這隊伍就不好帶啦。”然後正色道:“不過,原先的事情我不管了。從現在開始,你的千戶聽我的調度,振作起精神來,咱們先保住我的腦袋,不能讓那群混蛋官員拿咱們錦衣衛頂缸。再就是做出個樣子來,給天下百姓,給那些將士看看,我們依舊在為他們發聲,依舊是欺壓他們的狗官的死敵。給皇上看看,真正能解決事情的,依舊是他的親軍,我們錦衣衛。”
孫大可聞聽,當時握緊了繡春刀,挺直了腰背:“謹遵大人教誨。”一時間,原先的那個跋扈囂張的錦衣衛再次回來了。
正說著,親兵頭目毛守義進來稟報:“山西布政使攜大小官員,出城迎接欽差大人。”
趙興詢問:“耿如起沒來嗎?”
毛守義搖頭:“沒有。”
趙興對著洪承疇一笑:“跟我擺譜啦。很好,你不來見我,我去見見你。哥哥,從現在開始,你我就是水火不容的死敵,咱們給他來出雙簧,跟我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