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得汝血脈,侍為主
天色漸沉,一道淡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穿梭於林間。
薑雲綰滿頭大汗的抓扯著自己身上繁瑣的衣物,唯一殘存的一點神誌都要被身體裏的那團烈火給燃燒殆盡,隻留下點兒本能,尋著耳中那飄渺的水聲走去。
左臂上原本隻有一條長口子的傷卻讓她自己弄得血肉模糊,直接染紅了那片衣衫。
朦朧間,薑雲綰看到了水,一個不大不小的潭。
簡直是救了命了!
手指往左臂上的傷口一摳,薑雲綰不由倒吸了口氣,原本已經渙散到了極致的神誌立馬又清醒了幾分,踉蹌著走到了譚水邊。然後,一頭紮進水中。
呼……終於降溫了……
片刻後,薑雲綰動了動身子,將腦袋移出水麵,整個身子也浮了起來,就放任自己這樣飄在水麵。
方才的一番動作已經耗費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讓這潭水慢慢地解除她體內的藥性。
這會兒夜色已經到來,沒了顧忌,意識便逐漸沉淪下去,直到黑暗徹底地將她吞沒。
血液從薑雲綰的胳膊上湧出來,漸漸的,暈紅了她的四周,形成環繞之態。
已然暈過去的薑雲綰自然不知道,點點流光自她手腕上升起,如同夏日的螢火,片刻後,流光驟然消失,而她身下所有的鮮紅也在那一瞬,徹底的消失了。
潭水清明,仿佛從來未曾被沾染過。
薑雲綰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待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不知道待了多久,久到她的心緒從隱憂變成了平和,久到她以為這個夢裏什麽也不會出現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道小孔大小的光。
漸漸的,小孔變成了大孔,最後連成一片,如同銀瓶乍裂,赫然鋪開一片天地。
清氣上浮,化為天,綴以藍色;濁氣下沉,化為地,施以黃色;三山五嶽平地而起,五湖四海蔓延開來……
一股複雜的心境自薑雲綰肺腑中騰起,盤古開天辟地,說的就是她現在看到的這景象嗎?
海裏翻騰的波濤擊打在山峰的險壁上,震聲恢宏,如雷貫耳……這天下萬物,竟是一點一滴的在這彈指間生長而出。
草長,鷹飛。
薑雲綰猛地倒吸了一口氣,同時,一道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光束打進了她的腦子。
浮塵珠——
這三個大字,如同印刻一般,深深地陷入她的思想中,而後,一道聲音仿佛自虛空中響起,穿透整個天地。
“得汝血脈,侍為主。”
薑雲綰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到仿佛沒有聽到這聲音一樣。
然而,此刻用一句話來概括她複雜的內心……
無比淩亂!
敢不敢不要用這麽軟糯的聲音說這麽有氣勢的話?
分明就是一個三歲小孩子的聲音,偏偏學了一副老陳的腔調,還是說的這麽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實在是很讓人……
懵、逼!
薑雲綰並沒有懵逼多久,因為她醒過來了。
夜沉了。
林子裏的風很冷。
先前她中了招渾身燥熱,才覺得那一潭冷水是救命良藥,但此刻一覺醒來,薑雲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凍死!
骨頭都涼了!盡管她此刻已經飄到了岸邊,隻有半截身子在水裏。
然而,比骨頭更涼的,卻是她的脖子。
依照她作為古武世家家主的反應力,很快就會有東西貼到自己的脖子上!
在她心念都還沒有轉完的瞬息間,一道比水潭裏的水更重的寒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才感覺到那麽一點兒殺氣,就已經架到了她脖子上。
好長的一把劍——
薑雲綰現在心頭隻想嗬嗬了。
這深山老林的,有人就已經是奇了怪了,還冒出個拿劍的,偏偏還架在她一個弱女子的脖子上。
身後靜悄悄的,薑雲綰凝神,卻隻聽見了林子裏的風聲和樹葉沙沙的抖動聲,身後那人的呼吸,卻是沒有聽到。
半晌,終於有一道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何人?”
薑雲綰:“……”
好有氣勢的兩個字。
何人?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公子又是何人?”
帶著幾分爛漫笑意的反問令身後的人驀地沉了一下呼吸。而薑雲綰,等的就是他那一息之間的恍惚。
隻那一息,她的身子迅速地翻起,躍開劍鋒,腳下一掃,立時擺開了招式。
半片刻後,那人沒動手。
一片刻後,那人依舊沒動手。
薑雲綰心口微微鬆了口氣,趕忙趁機調整內息。能夠不聲不響的,到最後劍都架到她脖子上了才弄出一點兒動靜被她察覺,這樣的事自她二十五歲完全接受古武傳承後就再也不曾發生過了。
麵前的這個人,絕對不容小覷!
一個心念閃過,薑雲綰沉了口氣,抬眼朝著身前那人看去。
這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夜黑風高,月明星稀,潭冰水寒,樹影婆娑……
她麵前竟然站著一個裸男?!
月色下,高挑身高,寬厚的肩膀,形狀突出鎖骨微微上翹,腰腹纖瘦但又有著完美的腹肌……雖然重點部位被那麽點兒布給遮著了,但那雙修長的腿看起來實在養眼。
薑雲綰的眼睛眨了一下。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身材很好的男人,就算是用上現代社會的各種健身手段,這樣的身材也是極其令男人羨慕,女人瘋狂的。
——盡管她覺得其實沒有到達瘋狂的那種地步,到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凝在了男人的麵頰上。
然後薑雲綰抬頭望了望月色。
尼瑪夜太黑,看不清啊……
借著那零星點點的月光,她隻能看清楚那張臉的大致輪廓,依稀可以感覺出來是個極其好看的美男子,不過……美男子請不要用那麽陰惻惻的深邃目光看她好嗎?
目光又不能變成刀子,紮不死她。
更何況,她不過是多看了幾眼,多流露出了幾分讚歎,搞得像不是你自己不穿衣服來讓她看一樣!
薑雲綰幹咳了一聲清嗓子,然後將目光從與男人對峙的直線上撤離,一貫如常的冷清聲音傾瀉而出:“閣下方才問我是何人,那麽閣下又是何人?這片林子不是你家的吧?我不過是在這裏睡了個覺,閣下便刀劍相向,是不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薑雲綰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男人說話,隻是覺得周圍的空氣越發涼了幾分,她本來就中了藥身子虛弱,在水裏還泡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被冷呼呼的風吹了一陣兒,從背脊到心口都是拔涼拔涼的。既然問話不答,她也就沒有再問的必要的,目光掃過男人麵部輪廓,隻冷哼了一聲,掉頭便走!
這大黑晚上的,林子裏頭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她可是還要留著力氣回去找人算賬的。
這一筆一筆的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