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不想，但我願意。
路遠的聲音回蕩在這個有些簡陋的莊園小屋裏麵。
約翰和克萊恩麵麵相覷，因為路遠說的這個結尾他們都沒有想到。
怎麽可能想到。
太陽熄滅。
這又是怎麽可能的事情呢？
“然後呢？”隻有約翰，冷靜地繼續問了一句然後呢。
於是路遠便告訴他然後怎麽樣了。
“太陽熄滅之後，永夜降臨世間，黑暗籠罩大地。”
“萬物凋零，無數的動物在寒冷中死去。”
“人類也無法獨善其身。”
“氣溫在每分每秒地降低，在太陽熄滅之後，地球並不生產熱，反而以熱輻射的形式在每分每秒向外散熱。”
“曾經人類將溫室氣體看做可怕的環境殺手，但是而今，溫室氣體卻變成了救命的稻草。”
“但是沒有用呢。”
“沒有用沒有用沒有用。”
“再高濃度的二氧化碳和甲烷，也不過能夠讓地球在太陽照射的情況下以年為尺度上升零點幾攝氏度。”
“但是一旦太陽熄滅，地球就會向宇宙空間急速地擴散熱量。”
“我們都見過火爐，因為自身溫度要遠高於周圍，所以才能夠給在一旁烤火的人取暖，但是火爐需要木柴或者煤炭作為燃料，如果燃料耗盡，那麽火爐就會快速的冷卻熄滅。”
“地球並不是火爐，地球隻是在火爐旁取暖的人。”
“當火爐熄滅之後，地球也開始在寒冷的黑夜中無盡的降溫。”
“地球的第一道屏障是海洋，因為海洋容納著大量的熱量，所以說在太陽熄滅之後，地球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快速降低到冰點以下，因為海洋和暖流依然在起著自己的作用。”
“但是當赤道的海水都不再溫暖的時候，人類隻能依靠燃燒木柴和石油來取暖。”
“當整個世界都開始下雪，直到空氣中所有的水蒸氣都損失殆盡。”
“再往後，是二氧化碳的潔白雪花。”
“二氧化碳之後是氮氣，氮氣之後是氧氣，氧氣之後是氫氣以及其他稀有氣體。”
“等到大氣層所有的成分都化作冰雪降落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大地也就真的寧靜，這個星球光禿禿地袒露在宇宙之中，接受著各種宇宙射線的洗禮，從一顆閃爍著蔚藍光芒的藍星，變為一顆蒼白的死亡冰雪行星。”
“這就是我們的未來。”
路遠平靜說著一切，克萊恩感覺路遠說的每一個單詞他都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合起來卻並聽不懂路遠的話。
不過即使這樣，路遠所說的未來，也是那麽的可怕與不寒而栗。
“然後人類滅絕了嗎？”克萊恩問道。
他感覺自己在說笑話。
當空氣中的每一口空氣都凝結成冰雪的時候，人類還能夠獨善其身地活下去嗎？
克萊恩可以直接說人類也死定了。
而路遠則轉頭看向約翰：“約翰，你雖然還沒有參軍，但是也還是這方麵的專家，你來預測一下。”
“如果人類陷入這樣的境地，那麽在太陽熄滅之後，人類會如何決策，來自我拯救。”
約翰點了點頭，他已經將自己代入了人類的決策者。
“首先，需要營造能夠維持高端精英階層生存的避難所，包括各行各業的科學家與技術工種，一定量的社會學家，少量的金融專家，需要找到擁有足夠能源供給的地方，如果有足夠的化石能源，至少能夠撐上幾百年不成問題，同樣還有各類的核電站，隻要儲備足夠的核燃料，那麽也同樣可以輕鬆維持幾百年吧。”
“但是這樣營造出來的避難所能夠容納的居民是有限的，即使考慮一些必不可少的基層工人，每個避難所的總容納量也不可能超過一萬人。”
“以及如果沒有預警的話，這樣的避難所即使能夠第一時間被國家意誌進行建設，最終能夠建成的數目也不會太多。”
“並且需要秘密建設，以避免引起民眾的恐慌。”
這樣說著，約翰搖頭笑了笑：“那個時候，恐怕再有錢都沒有辦法能夠在避難所中換的一席之地，當太陽熄滅的時候，整個經濟係統都會崩潰，一切的財富都成為了數字和廢紙，隻有熱量，食物和飲水會承認人們追逐的焦點。”
路遠有些意外地看著約翰：“那麽，軍人的命運呢？”
“軍人的，命運嗎？”約翰看著路遠，想了想，苦澀地搖了搖頭：“政府需要一定量的軍人來執行他們的意誌，可以用一個美好的前程來安撫他們，但是軍人本身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軍隊掌握了太多的武力，甚至還有許多的社會資源，隻依靠那些軍方將軍的個人權威來約束龐大的軍隊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更何況這是人類毀滅級別的災難。”
“我想，在興建避難所的同時，地球就會迎來最後一次世界大戰吧。”
“所有國家爭先恐後地尋找合適消耗人口機會，也就是戰爭本身。”
“去掠奪其他國家的生存機會，來謀求自己的生存的這個樣子。”
“而所有的軍人都會成為犧牲品，未來的避難所隻需要保有有限的自衛能力就可以了，軍人是防禦的工具，如果在今後漫長的時間裏人類的最大敵人是冰雪與寒冷，那麽屠龍之術便沒有用武之地。”
約翰抬起頭，看著路遠：“如果有那麽一天，那麽我想就是世界鑄劍為犁，止戈為武的一天。”
“當然，這一天對於所有軍人來說，一定會是噩夢。”
路遠有些驚訝，看著約翰藍色的眼珠：“你醒了嗎？”
“或許吧。”約翰搖搖頭笑道。
“我喜歡這個世界。”
“哪怕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我依然很喜歡。”
“我喜歡和克萊恩一起賽馬，一起說著未來的理想。”
“我喜歡在這片牧場漫步，體驗寧靜。”
“我也喜歡和我喜歡的人在花前月下朗誦詩歌。”
“我喜歡這個世界的一切，並且希望永遠在這個世界中生活下去。”
約翰靜靜說著，克萊恩看著自己的兄長，一臉迷茫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路遠點頭握住了約翰的手。
“那麽我現在要你回到真實的世界。”
“你願意嗎？”
約翰笑了笑：“我不想回去。”
“但是我願意回去。”
話音剛落，整個空間都開始慢慢動搖碎裂，克萊恩不敢相信，大聲呼喊著約翰的名字。
而這個時候，路遠聽到有一個女孩在叫約翰的名字。
他抬頭，看到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少女在窗口聲嘶力竭地喊著約翰的名字，喊到兩眼淚水奪眶而出。
畫麵徹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