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繡花鞋,說:“合著我們是仇人相見,那是不是該算一算以往的恩怨了?”
孫禿子震驚了,問道:“你小子要幹嘛?別胡來啊,趕緊把人送進去,不能再惹事了,你我都惹不起。”
我有些不太明白孫禿子所謂的惹不起是什麽意思,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紅色繡花鞋格外醒目,時刻刺激著我的神經。
“對啦,你來這裏幹嘛?”我好奇地看向孫禿子。
孫禿子囧然一笑,朝著太平間的正門向裏麵瞅了幾眼,低聲道:“沒啥事,就是燒人太多累了,隨便走走,活動一下身子骨。”
對於孫禿子這個解釋,我覺得十分可笑,殯儀館這麽大,去哪轉不好,非得來太平間這種地方,真是吹牛都不帶打草稿的。
孫禿子也發覺剛才的理由編的有點扯,撓著光溜溜的腦袋,想著再補救一下,一時間又想不出恰當的借口。
“天黑了,人走了,撇下誰家的胖丫頭……”閻婆婆的歌謠從太平間飄出來,帶著一股子悲涼。
孫禿子嘀咕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唱這首歌!”
“禿爺,看來你經常聽啊,這歌什麽意思?就這一句嗎?”我盯著孫禿子問道。
孫禿子像觸了電一樣,哆嗦著身子,嫌棄道:“我哪裏知道,趕緊的,把正事辦了,多虧是白天,要是晚上你拉錯人,這會兒估計也躺平了。”
孫禿子的話讓我心有餘悸,不由地將目光轉向紅色的繡花鞋。
我輕聲問:“馮金牙說她被人揭掉了臉皮,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對她了解多嗎?”
孫禿子急了,罵道:“這些事你就別知道了,多問無益,還嫌自己不夠倒黴嗎?當初她奪走你的魂魄,或許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沒曾想孫禿子竟然幫著穿繡花鞋女人說話,這讓我不禁猜測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關係?不然怎麽會無緣無故來這麽一句。
“禿爺,你要不要一起進去?”我抬手指著太平間正門。
孫禿子憤憤地罵道:“你個燒不化的玩意,這他媽是太平間,不是足療店,你請我進去幹嘛?聽閻婆子唱催命小曲嗎?”
我見孫禿子動了氣,也不好再多問。
既然他不想說,估計我也甭想問出來,孫禿子的倔脾氣,我還是有一定了解。
孫禿子背過身,用力的揮揮手,示意我趕緊把繡花鞋女人推進去,我仰頭看了看天空,有些陰沉混沌,算不上好天氣,著實不該再耽誤了。
咯吱……
我弓著身子,用力把繡花鞋女人推進太平間,此刻已經對她的麵容毫無興趣。
“太黑了,人走了……”閻婆婆的歌聲依然在太平間飄蕩。
太平間比上一次明亮很多,隻因桌上擺著一盞椰子大小的燈籠。
這盞燈籠體型並不大,外麵照著一層像蠟紙的東西,有一些隱隱泛黃,但又帶著幾分晶瑩,與尋常見到的燈籠完全不一樣,這讓我想起了徐半瞎的屍油燈。
尤其是裏麵的小火苗,隻有黃豆粒般大小,卻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太平間照得透亮。
“閻婆婆,實在不好意思,我拉錯人了,現在給你送回來,你看放在哪裏?”我仍然不打算抬頭,盯著閻婆婆的腹部輕聲問道。
閻婆婆扭動著幹枯的身軀,發出哢嚓的聲響,隔了許久才說話:“那要問她自己想去哪了?”
此言一出,我愣住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擺明了沒把繡花鞋女人當成屍體,怎麽還問她自己,難道她還能開口講話不成?
我故意裝傻,自作主張地說:“要不還是放回原處吧,然後把周銘拉走,今天給他化妝。”
突然,閻婆婆發出一聲冷笑,挪著步子向我走來,鞋子和地麵發出呲啦的響聲。
“閻婆婆,你別激動,我也不知道9號冷櫃裏不是周銘,實在給你添麻煩了,這次我一定看仔細,他現在哪個櫃子裏,你告訴我,我自己的動手……”
然而,閻婆婆沒有回話,繼續向我靠近,甚至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似乎有一些粗狂,像個男人一樣。
轉眼間,閻婆婆來到了我身邊,她隻是喘息著,並不講話,搞得我心裏直發毛。
我能預感她一定在目不轉睛看著我,至於心裏在想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將腦袋繼續往下低,目光從她的腹部轉移到腿部,最後落在了腳上。
這時,我看到了震驚的一幕:閻婆婆竟然也穿著一雙紅色繡花鞋。
我的腎上腺激素迅速激增,腦袋嗡嗡作響,同時扭轉脖子打探女屍的鞋子,發現紅色繡花鞋還在,於是悄悄與閻婆婆腳上這隻對比一番,幾乎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個活人,一個死人,怎麽會穿一樣的鞋子,還都是古代的繡花鞋,真的隻是巧合這麽簡單嗎?
閻婆婆不知道這位無麵女屍也穿著繡花鞋嗎?她怎麽一點都不感到晦氣,難道是有意為之。
我在腦海中迅速將昨天到此刻的線索回憶思索一遍,可能是由於自己太緊張了,結果越理越亂。
“小磊子,你來看我了!”閻婆婆開口了,聲音中帶著幾分喜悅。
我身子一顫,心想完了,她又把我當作了石磊,我該如何擺脫她呢?
“閻婆婆,我不是……”我做出解釋,以免誤會加深。
但就在這時,閻婆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不過這一次很輕柔,隻讓我感覺到一絲涼意,沒有絲毫的痛感,顯然她控製了力度。
我不知道她和石磊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麽,但看這陣勢,她是準備要跟我發生點什麽?
我一個年輕小夥子,實在心裏沒底,隻能把腦袋垂得更低了。
閻婆婆拉著我向一邊移動,我盯著她腳上鮮紅的繡花鞋,盤算著脫身的辦法。
直接跑顯然沒問題,畢竟這次閻婆婆沒有抓我太緊,隻要我一揮胳膊,必定能把閻婆婆的手甩開,可我今天來是為了把周銘的屍體帶回化妝室,如果撒腿跑了,後麵的事估計就別想辦了。
可如果不跑,又會發生什麽事,任由閻婆婆擺弄嗎?
從昨天開始,我就明顯感覺到閻婆婆跟石磊之間有些曖昧,假如她真的一不做二不休,要跟我來一些深入交流,我怕也會像周銘一樣死不瞑目,沒準到時候眼珠子睜得比他還要大。
怎麽辦呢?我陷入了糾結。
閻婆婆繼續拉著我走動,最後來到一張陳舊的長條椅上,示意我坐下,我不敢違背,隻得順從她的意思。
當我屁股剛剛接觸到長條椅,閻婆婆也坐了下來,接著發生了讓我心驚膽顫的情況。
閻婆婆竟然歪著腦袋靠在我的肩頭,像個孩子一樣哼著剛才那首歌謠。
“天黑了,人走了,撇下誰家的胖丫頭……”
按照常理,現在我和閻婆婆的行為,隻有情侶或是母子才會發生,而我們倆人沒有任何親屬關係,卻發生了如此親密的行為,惹得我心裏直膈應。
我將腦袋背向一側,盡量遠離閻婆婆的腦袋。
由於這次我們並肩而坐,我真切地聞到了閻婆婆身上的問道,好像有一絲香甜,甚至比沈意歡的味道還要醉人。
我努力克製自己,不能胡思亂想,如果一旦和閻婆婆發生了不軌之事,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閻婆婆,咱們別這麽幹坐著呀,是不是辦點正事?”我輕聲說道。
閻婆婆發出淡淡地笑聲,坐直了身子,伸手去解自己的上衣。
我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要命啦,剛才的話引起誤會了。